銀晶洞窟入口被翻滾的暗銀物質徹底封死,如同合攏的金屬巨口,吞噬了方才的驚心動魄與徹骨之痛。菌道內重歸壓抑的寂靜,隻有遠處那規律性、仿佛敲擊在心臟上的機械搏動聲,以及自己沉重壓抑的呼吸聲,提醒著蘇沉舟殘酷的現實。
青蘿最後決絕的身影,那雙映著暗銀狂潮卻無比清澈平靜的眸子,仿佛已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每一次眨眼都會重現。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與空茫從胸腔深處炸開,幾乎要衝垮他剛剛憑借那“薪火殘片”中磅礴信念洪流才穩定下來的心神。汙蝕度在91的危險高位劇烈波動了一下,左臉至胸口的暗金藤紋與瓷器般裂痕交織的異化皮膚隱隱發燙,瞳孔深處的寂滅白芒躁動不安,唯有那一點新生的、微弱卻堅韌的金色火苗頑強閃爍,強行壓下了翻湧的毀滅衝動。
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失控。背上,金不換微弱的、時斷時續的呼吸吹拂著他的後頸,這是僅存的戰友了。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蘇沉舟嘶啞地低語,不知是在告誡自己,還是在承諾給背上昏迷的同伴,亦或是…對那道已逝的綠影立誓。他強行收斂所有悲慟,將其狠狠壓入心底,化作眼底一抹冰冷的、亟待燃燒的火焰。
眼前的菌道與之前經過的略有不同,壁上的熒光菌叢稀疏了許多,光線昏暗,但那種無處不在的、被窺視的菌巢意誌壓迫感似乎減弱了,或許是先前銀手脈衝的乾擾和洞窟異變所致。然而,一種更深沉的、源自大地深處的嗡鳴正隱隱傳來,與趙無缺實驗那規律的機械搏動聲交織,令人心悸。
他小心翼翼地將金不換放下,靠在一處相對乾燥的菌壁旁。械師臉色灰敗,腰腹間的傷口雖不再流血,但邊緣泛著不祥的暗色,那源自cx07和“祂”的囈語雖暫時平息,卻像潛藏的毒蛇。必須儘快處理傷勢,並找到穩定環境嘗試喚醒他——金不換的囈語,是揭開身世與“搖籃”真相的關鍵密鑰之一。
取出最後所剩無幾的g.e.s凝膠,仔細塗抹在金不換傷口邊緣,抑製可能存在的菌類感染。隨即,他銀化的左手掌心殘留的碎屑能量微微閃爍)輕輕按在金不換額頭的機械接口處,嘗試調動那微弱的、源自銀血秘鑰碎片的低權限係統訪問能力。
“嗡…”銀手上浮現極其細微的能量紋路,一股微弱的、帶著金屬雜訊的能量脈衝緩緩渡入。這不是治療,而是一種輕微的刺激,試圖繞過常規生理係統,直接觸動其機械義體內的核心處理單元,嘗試重啟意識。
過程極其緩慢,且消耗心神。蘇沉舟必須全神貫注,精確控製這並不熟練的力量,同時警惕四周。91的汙蝕度像一柄懸頂之劍,每一次力量的動用都可能引動反噬。左眼視野中,細微的幻視開始浮現,仿佛有扭曲的菌絲在陰影中蠕動,耳邊也響起若有若無的、青蘿最後的叮囑…他猛地咬了下舌尖,劇痛和口中彌漫的血腥味帶著一絲極淡的銀芒)讓他瞬間清醒。
足足一炷香時間,金不換的眼皮劇烈跳動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艱難聲響,終於猛地吸進一口氣,睜開了雙眼。眼神先是渙散迷茫,迅速聚焦後,猛地抓住蘇沉舟的手臂,力量大得驚人。
“沉…舟…”他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祂’…‘搖籃’的…守墓人…趙無缺…不是在嫁接…是在…喚醒!用零號樣本…喚醒沉睡的‘看門人’!cx07…是鑰匙…也是…祭品…”斷斷續續的詞語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迸出,信息卻如同驚雷炸響在蘇沉舟耳邊!
喚醒看門人?祭品?這與陳九畹日誌中對抗“搖籃”的初衷截然相反!趙無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承天火種的引導,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巨大的謊言?
還不等蘇沉舟細問,金不換眼神再次渙散,頭一歪,又陷入了昏迷,但生命體征似乎平穩了一些。
蘇沉舟心情沉重如山。他收起工具,再次背起金不換。前路未知,後有隱憂,同伴用巨大犧牲換來的生機,絕不能浪費。
他選擇了一條菌絲熒光指向斜下方的岔道,那深處的嗡鳴聲似乎更清晰一些。行走不足百丈,前方菌道豁然開朗,形成一個不大的地下腔室。腔室中央,竟有一小潭清澈的、散發著微弱生命能量的地下水,潭邊生長著幾株罕見的、能穩定精神力的幽苔草。
然而,水潭邊,赫然匍匐著三隻體表覆蓋著暗銀斑點、形態扭曲的骨獸!它們似乎被水源吸引,正在低頭啜飲,那暗銀斑點與之前在銀晶洞窟遭遇的清道夫物質同源,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戰鬥?此刻狀態惡劣,背負傷員,勝算渺茫,動靜勢必引來更多麻煩。避開?錯過水源和幽苔草,金不換的傷勢和自身的精神穩定都將成問題。
蘇沉舟瞳孔微縮,幾乎沒有猶豫。他緩緩後退,將金不換小心藏匿在一處菌叢後方。旋即,他銀化的左手輕輕按在濕潤的菌壁上,集中精神,調動那新獲得的、對菌巢生態的特攻脈衝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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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極其細微、頻率特殊的脈衝能量透過銀手傳入菌壁,如同在平靜湖麵投下一顆小石子。很快,不遠處一片區域的菌叢開始不自然地劇烈蠕動、膨脹,散發出強烈的生物信號,模擬出受傷獵物的氣息。
三隻暗銀骨獸瞬間被吸引,低吼著轉向那片異常區域,謹慎地靠近。
趁此機會,蘇沉舟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掠至水潭邊,用最快速度采集了幽苔草,並用容器裝滿了清水,整個過程不足三息。他看都沒看那幾株可能蘊含特殊金屬的暗銀菌類——那東西與他體內的銀血碎屑共鳴劇烈,充滿不祥。
就在他退回到藏匿點,將幽苔草汁液滴入金不換口中時,那三隻骨獸似乎察覺到了欺騙,憤怒地低吼著返回水潭,卻已失去了目標的蹤跡。
蘇沉舟不敢久留,立刻背起金不換,選擇另一條向上的菌道快速離開。身後,隱約傳來骨獸困惑而暴躁的嘶吼聲。
不知在錯綜複雜的菌道中穿行了多久,那規律的機械搏動聲似乎更近了,壓迫感愈強。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絲不同於菌類熒光的、冷硬的光線。
出口?
他加快腳步,衝出菌道口,眼前景象卻讓他一怔。
並非通往外界,而是一處巨大的、廢棄的機械結構內部。鏽蝕的金屬管道縱橫交錯,巨大的齒輪停滯不動,積滿了厚厚的塵埃。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鐵鏽的味道。遠處牆壁上,一道巨大的裂縫透進微弱的天光,也照亮了牆壁上一個模糊卻刺眼的標記——
那是一個由齒輪與荊棘交織的圖案,正是機械教會的徽記!而徽記下方,似乎用乾涸的暗色液體書寫著一行潦草的字跡:
“‘祂’已蘇醒,盛宴…開始。”
蘇沉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金不換的警告是真的。趙無缺的實驗,恐怕已到了最後關頭。
而自己這91的汙蝕度,在這充滿機械教會痕跡的地方,仿佛黑夜中的火炬,無比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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