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之後,並非預想中的漆黑。
一種柔和的、仿佛源自地心深處的幽藍色輝光,自下方蜿蜒的階梯深處彌漫開來,照亮了粗糙古老的石質通道。空氣驟然變得不同,那股甜膩的輻射塵埃味和陳腐機油氣幾乎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稀薄、卻帶著奇異生命感的能量氣息,像是雨後初晴的森林深處,又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亙古不變的金屬涼意。
這就是“源井”通道?
蘇沉舟靠坐在牆邊,劇烈喘息稍稍平複。右臂的劇痛和瀕臨破碎感依舊清晰,93的汙蝕度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嘶吼,但或許是這通道內奇異能量的影響,幻象的衝擊似乎減弱了些許,讓他得以喘息。
他看向自己的右臂,銀化的部分裂紋密布,內部仿佛有凝固的、死寂的銀光在緩慢流轉,那是吞噬三具聖骸死寂能量後的沉澱,如同一顆不定時炸彈。砧木印記上的那圈不祥銀邊也若隱若現。
“源井…傳說就在最下麵…”山狗望著那向下延伸的、被幽藍光芒籠罩的階梯,眼中充滿了敬畏與渴望,但更多的是恐懼,“老人們說,那是一切的開始,也是一切的終結…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靠近,否則會…”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之前的聖骸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驚嚇。
蘇沉舟掙紮著起身,先將依舊昏迷的金不換小心地安置在一個相對平穩的角落。械師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還算平穩,隻是那緊鎖的眉頭和偶爾無意識的抽搐顯示他正承受著某種內在的痛苦。
必須儘快找到辦法離開,或者找到抑製汙蝕、救治他的方法。蘇沉舟深吸一口氣,那稀薄的奇異能量吸入肺中,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涼感,甚至讓他右臂的刺痛都緩和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這讓他心中一動。
母親警告“銀血非源”,聖骸記憶提及“枷鎖竊源”。如果“銀血”是枷鎖,是竊取後的扭曲造物,那這通道深處散發出的、讓他感覺稍微舒適一點的能量,是否更接近那被竊取的“源”?
雖然風險未知,但這或許是眼下唯一的、可能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山狗:“你留在這裡,照看他。”語氣不容置疑。下麵的情況未知,帶著一個受傷的、狀態不明的孩子風險太大。
山狗明顯鬆了口氣,連忙點頭,縮到金不換旁邊,表示自己絕不會亂跑。
蘇沉舟這才轉身,獨自一人,踏上了向下的階梯。
階梯陡峭而漫長,石壁上刻滿了從未見過的、流暢而古老的紋路,並非機械教會的風格,也更接近自然形態,像是藤蔓、水流與星軌的抽象結合。那幽藍的光芒正是從這些紋路的深處透出。
越往下走,那股奇異的生命能量氣息就越發明顯,雖然依舊稀薄,卻讓他渾身緊繃的細胞都仿佛舒張開了一些。汙蝕的嘶鳴進一步減弱,甚至連右臂內那死寂的銀光都似乎變得溫順了些許。
但與此同時,另一種感覺開始浮現。
共感。
並非通過視覺或聽覺,而是直接通過他那銀化的、布滿裂紋的右臂,以及懷中母親那枚微微發燙的金屬片,他仿佛能“聽”到從井底深處傳來的…“回響”。
不再是聖骸那種充滿痛苦與死寂的哀嚎,而是一種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也更加複雜的“聲音”。
像是無數細碎的金屬在低語,又像是某種龐大的機械結構在緩慢運轉,間或夾雜著一些無法理解的、斷斷續續的旋律片段。在這宏大的背景音下,似乎還有…哭泣聲、歎息聲、以及某種堅定的…誓言?
這些“聲音”模糊不清,卻帶著強烈的情感色彩,悲傷、堅定、迷茫、希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龐大的信息暗流,衝刷著他的感知。
他銀化的右臂開始微微震顫,裂紋下的銀光如同呼吸般明滅,與那深處的“回響”產生著極其微弱的共鳴。懷中的金屬片也愈發滾燙。
突然,一段相對清晰的“回響”碎片,透過銀手臂的共感,湧入他的意識:
“…‘搖籃’協議最終階段…‘守墓人’激活不可逆…”
“…逃離路徑…‘星槎’殘骸…坐標…”
“…小心…‘祂’的蘇醒…源於恐懼…”
“…‘源血’已枯竭…皆為偽物…”
信息碎片轉瞬即逝,卻讓蘇沉舟心神劇震!
“搖籃”協議最終階段?守墓人激活不可逆?
星槎殘骸是逃離路徑?
“祂”的蘇醒源於恐懼?
源血已枯竭?皆為偽物?
這些信息與他之前的認知相互衝突,又相互印證,拚湊出一個更加撲朔迷離的真相輪廓!
就在他試圖捕捉更多“回響”時,前方階梯到了儘頭。
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不可思議的地下空腔出現在眼前。空腔的中央,並非預想中的水井或能源核心,而是一棵…巨大無比的、完全由某種閃爍著幽藍和銀白雙色光芒的金屬構成的“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