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痂回廊”的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將外界的一切聲響——巡礁者的咆哮、空間撕裂的餘波、甚至是那宏大地底律動的回響——徹底隔絕。絕對的寂靜瞬間包裹而來,沉重得令人心臟發緊。
蘇沉舟最後的力氣耗儘,癱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麵上,劇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和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汙蝕在封印下瘋狂衝撞,左眼藤紋的灼痛與全身傷勢交織,幾乎要將他吞噬。胸前青囊徽記的溫熱也似乎黯淡了許多,隻能勉強維持著他一絲清醒。
他艱難地抬起頭,試圖看清周圍。
沒有光。
並非單純的黑暗,而是一種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濃稠的虛無。隻有憑借修士遠超常人的微弱夜視能力,以及胸口徽記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暖光,才能勉強勾勒出大致輪廓。
他們似乎身處一條極其寬闊、看不到儘頭的甬道之中。上下左右都是粗糙、布滿鑿痕的暗黃色岩壁,岩壁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類似鐵鏽的疏鬆沉積物,手指觸碰上去,會留下清晰的痕跡,並散發出更濃重的、帶著金屬腥氣的腐朽味道。
空氣凝滯不動,充滿了億萬萬年塵封的古老塵埃氣息,吸入口鼻帶著明顯的顆粒感。
這裡就是“鏽痂回廊”?那個冰冷意念所說的暫避之地?
代價…又是什麼?
蘇沉舟心中警鈴大作,但極度的疲憊和傷勢讓他連思考都變得困難。他必須先確認同伴的情況。
他掙紮著,先爬到離他最近的鐵砧身邊。鐵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臉色蒼白如紙,但之前引動律動時七竅流血、血管凸起的恐怖異狀已經消退,隻是眉宇間凝聚著一股化不開的痛苦和恐懼,身體偶爾會無意識地抽搐一下。
銀鑰倒在稍遠處,機體沒有任何聲光反應,仿佛徹底變成了一堆廢鐵。蘇沉舟觸碰她,冰冷堅硬,無法判斷內部情況。
金不換和山狗依舊昏迷,狀態相對穩定,但金不換右手背上那個“鏽蝕之契”的標記,在絕對的黑暗中,似乎比在外麵時顯得更加清晰了一些,隱隱散發著極其微弱的、與環境同源的暗黃光澤。
必須儘快恢複一點力量,至少要有自保和能力。
蘇沉舟嘗試運轉《薪炭篇》殘訣,但枯竭的丹田和破碎的經脈毫無反應。他又嘗試引導徽記中那微弱的初火之力,進展也極其緩慢,杯水車薪。
就在他幾乎絕望時,忽然,他敏銳地察覺到,周圍那濃稠的黑暗和寂靜中,似乎多了一點彆的東西。
極其微弱,極其縹緲。
像是從回廊無限遙遠的深處,隨風但這裡根本沒有風)飄來的…低語。
那低語並非通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夾雜著無儘的滄桑、疲憊,以及一種…深埋的痛苦。它們使用的語言古老而晦澀,蘇沉舟完全無法理解,但其中蘊含的情緒卻清晰地傳遞過來。
這些低語沒有敵意,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這幾個闖入者,它們隻是存在著,如同這回廊本身一樣古老,訴說著無人能懂的故事與哀傷。
是“鏽痂守護者”的意念?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蘇沉舟不敢大意,全力收斂自身氣息,連精神波動都儘量壓製。
低語持續著,時強時弱。
過了一會兒,低語聲中,似乎夾雜進了一些彆的聲音。更輕微,更密集。
窸窸窣窣…
像是有什麼極其微小的事物,正從四周的岩壁鏽痂沉積物中,緩緩析出。
蘇沉舟瞳孔驟縮!他看到,在絕對黑暗的背景下,無數極其微小的、散發著微弱暗黃熒光的孢子,正從岩壁的鏽痂中飄蕩而出,如同彌漫的光塵,緩慢地、無可避免地充斥整個回廊空間!
它們無視絕對的寂靜,無聲地飛舞,向著回廊中一切“外來”的物質附著而去——岩壁、地麵,以及…他們這幾個闖入者!
蘇沉舟立刻屏住呼吸,試圖用殘破的衣物捂住口鼻,並想喚醒同伴。但那些孢子似乎並非通過呼吸係統起作用!它們接觸到皮膚,竟如同虛無幻影般,直接滲透進去!
一股難以形容的鏽蝕感瞬間從被滲透的皮膚處蔓延開來!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更可怕的、生命活力被緩慢同化、凝固的感覺!仿佛他的血肉正在逐漸失去活性,向著某種冰冷的、無機質的鏽痂轉變!
同時,一股冰冷的、淡漠的意念再次直接響起,解答了他的“代價”:
“鏽痂…同化…”
“以血肉活性…換取…回廊的…暫居權…”
“抵抗…或加速…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