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沉重。冰冷。
蘇沉舟的意識在無儘的疲憊和劇痛的深淵邊緣浮沉。每一次試圖凝聚思緒,都像是要抬起萬鈞鏽鐵,左臂徹底失去知覺,身體其他部分的傷痛則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反複衝刷著他幾近崩潰的神經。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躺了多久,時間在這片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中失去了意義。唯有那從下方更深邃處傳來的、沉悶而規律的“咚……咚……”聲,如同某種來自遠古的計時器,固執地敲打著他的耳膜,也隱隱牽動著他左眼顴骨處那砧木藤紋的悸動。
不能再躺下去了。傷勢不會自己痊愈,同伴依舊昏迷,銀骸的追兵可能隨時找到這裡。
求生的本能,以及那份對真相的執著,最終壓倒了鋪天蓋地的虛弱感。他嘗試調動《薪炭篇》餘燼之章的微弱法門,但丹田空蕩如也,那絲燼滅丹力早已在之前的爆發中消耗殆儘。54.7的汙蝕度帶來的幻視再次襲來,這一次,他仿佛看到無數鏽褐色的根須正從四周的黑暗中緩緩伸出,要將他拖入地底……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驅散了幻象。武力恢複無望,必須依靠彆的。
智慧……觀察……利用環境。
他艱難地側過頭,臉頰貼上地麵。積攢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厚重冰冷的鏽塵湧入鼻息,帶著一股極其古老、沉鬱的死寂氣息。但在這股氣息深處,他敏銳的靈覺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與自身“鏽蝕”意境同源,卻更加蒼涼磅礴的“意”。
是了,這條通道存在的歲月遠超銀髓甬道,甚至可能比青帝盟的“苗圃”計劃更為古老。它是這片廢墟真正的“底層”,是“鏽蝕”本身沉澱的地方。
他嘗試放開對那54.7汙蝕度的純粹壓製,而是引導著其中屬於“鏽蝕”與“死寂”的那部分特質,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去共鳴周圍環境中那浩瀚而古老的鏽蝕之意。
過程凶險萬分,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汙蝕度帶來的混亂與瘋狂低語不斷試圖反噬,要將他同化為真正沒有理智的怪物。他緊守靈台最後一絲清明,隻汲取那最純粹、最古老的“鏽蝕”意境,用以滋養千瘡百孔的身體,尤其是幾乎廢掉的左臂。
效果微弱得令人絕望,但確實有。左臂撕裂的肌肉傳來細微的麻癢,不再是純粹的劇痛。後背的傷口也似乎被那股蒼涼之意覆蓋,減緩了惡化。更重要的是,他的靈覺在這共鳴中,似乎能稍微延伸出去,感知到更多。
他“看”到了——並非用眼睛,而是用那與古老鏽蝕共鳴的意念——這條通道的四壁布滿了巨大的、非人力所能為的爪痕與撞擊凹陷,仿佛曾有無可名狀的巨物在此搏鬥、穿行。他也感知到了身旁昏迷的金不換和山狗,他們的生命之火如同風中之燭,但尚未熄滅。
還有……鐵砧!
他之前將鐵砧藏匿在上層廢墟,此刻,通過這奇異的、基於鏽蝕的靈覺延伸,他竟模糊地感知到了鐵砧的狀態!依舊沉寂,依舊瀕危,但似乎……與這片古老廢墟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弱的、深層次的聯結?那股“守棺人”的死寂之意,在此地變得更加隱晦,也更加深沉。
就在他全力感知和療傷時,懷中一物突然散發出微弱的暖意。
是那塊來自“看守者”的符文結晶!
此刻,這枚結晶正微微震顫,表麵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著暗沉的光澤。它與下方那規律的心跳聲,產生了某種同步共振!
同時,蘇沉舟感到一段冰冷、破碎、完全由意象組成的“信息流”,通過這結晶,硬生生擠入了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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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儘回廊……棺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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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籃”……重複……實驗……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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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膽之路……通向……初火……亦或……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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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職責……等待……歸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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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銀”之蔓延……係統之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