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號中午，南澤鎮初級中學簡陋的食堂，初一年級學生排著隊領飯盒打菜。
朱英俊站在肖燕身後嘀嘀咕咕：“小燕，我大抵是病了，對這深秋無端升起了厭煩。操場的兩側，左邊立著一棵銀杏樹，右邊也立著一棵銀杏樹。今日掉下來五六片，明日又落下來七八片，葉片打著旋兒，恍若垂死的蝶，掙紮著、飄搖著。旁人見了或要讚這滿地的金黃，我卻隻覺得那燦爛的顏色鋪成了無邊無際的煩惱……罷了，即是落不儘，掃不儘的，也隻好扛起那掃帚，一下又一下，掃了去，橫豎都是如此，總歸是我的包乾區。”
肖燕眨著眼睛思考了半天，扭頭問：“魯迅先生寫過這篇文章嗎？怎麼感覺怪怪的，你是不是背錯了？”
旁邊一隊傳來一陣水壺燒開一樣的嘎笑聲，陸元榮捂著肚子說：“老大，他這幾天確實病了，一會兒林黛玉附體，一會兒魯迅上身……嗬哈嘎嘎嘎……”
麵對肖燕的疑惑，高開指著外麵解釋說：“他的包乾區，在兩棵銀杏樹下，這幾天掉葉子，掃不乾淨就瘋了。”
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肖燕回了一句：“朱英俊，你病得不輕呢！”
朱英俊抓起肖燕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說：“小燕，你摸，我橫豎是病了，病得不輕，滿腦子都是那枯蝶一般的葉子，罷了，你不懂……”
聽著朱英俊的喋喋不休，感受著身下的江流奔騰，肖燕眯著眼睛唱道：“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朱英俊低著頭不敢吱聲了，肯定是她那個親戚又來了，心情不好，不能惹。
旁邊一隊的幾個人也都止住了笑，在這個重要的時刻把老大惹毛了絕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感覺世界安靜了，肖燕拿著飯票，慢慢往前挪。
雖然月姓親戚來了，還推遲了幾天，量多得驚人，但是肖燕心情沒那麼糟。
家裡抽水馬桶裝好了，隔壁的隔壁的凶宅低價買下來了，最最重要的是姨媽從海市寄了一大箱子有蝴蝶翅膀的衛生巾，外加幾包天價進口嬰兒紙尿褲。
肖燕尋思著，派出所的獎金都不夠買這一箱子奢侈品的。以後還是要低調再低調。這每個月就像案發現場一樣，吃多少感覺都補不過來，估計一刀抹了豬圈大肥的脖子都沒有這麼多量。
終於輪到肖燕了，她拿著兩個飯盒對著朱英俊說：“我大抵是餓了，左手是一個鋁飯盒，蒸了沉甸甸的四兩飯，右手還是一個鋁飯盒，盛了滿滿的肉沫炒大白菜，旁人見了一定會說，瞧，她怎得如此能食？而我，卻覺得如此的量恰恰剛能果腹罷了……”
“嘻嘻嘻嘻……”高開幾個聳著肩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朱英俊更是笑得飯盒都拿不穩了。
“啪！”
一聲悶響打破了這嬉笑的片刻。
以肖燕為半徑，四周仿佛靜止了一樣。
李明憲看得非常清楚，他班上頭號刺頭的鬼手居然拍在老大的屁股上，拍就拍吧，還抓了一下。他反複深呼吸，食指把眼角往上提，然後想了下又把食指塞進嘴巴裡。
初一3）班的超級混混王奇誌，邋裡邋遢的校服斜披著，晃著油膩的雙手，嬉皮笑臉的道歉：“嘻嘻嘻……肖燕同學，不好意思啊，我看見一隻蒼蠅在飛，打錯方向了……”
“嘭！”
肖燕都沒有等小夥伴倒數十秒，快準狠地踢了一腳。放下腳的那一刹那，身下頓時像洪水泄了閘。她可一點都不擔心，身上穿的紙尿褲，出奇地防側漏，翻跟頭都沒事。
“嗷～～～”王奇誌被踢翻在地，像一隻醉蝦，雙腿顫抖著，雙手捂著小腹直呻吟。
“老大，我幫你捧到桌子上。”李明憲狗腿地接過肖燕手上的飯盒，默默地為同班同學點了根蠟。
此時，食堂裡靜得連打飯阿姨的勺子都不敢抖出聲音。
認識肖燕的，聽過她的傳說的都覺得王奇誌肯定被鬼上身了，不然怎麼會惹上這個煞星。
“臭腳王，你今天是非死不可是吧？我是你拍的第二十個了，是吧？我身價應該比較高吧！這麼久了才輪到我……拍一下五毛錢還是一塊錢……你小子真有經商頭腦……這穩賺不賠的生意做起來多爽啊！來來來……姑奶奶陪你好好聊聊生意經……”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