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的空氣,仿佛在電話那頭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被抽乾、凝固。
那句輕描淡寫的問話,“對嗎?”,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精準地刺入林淵的耳膜,順著神經一路紮進心臟。
血液,在這一刻徹底涼了下去。
前一秒還在為找到唯一生路而狂奔的救護車,後一秒就變成了通往地獄的鐵皮囚籠。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林淵和郭隊瞬間僵硬的表情,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握著方向盤的手都緊了三分。
“林局長,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電話那頭,那個年輕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腔調,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不過,我們倒是很想和你聊聊。王組長也很關心你,他聽說你受了傷,特意讓我們來接你。前麵五百米,龍門大橋收費站,我們的人在那兒等你。”
接我們?
林淵的腦子裡“嗡”的一聲。
那不是迎接,是抓捕。
那不是關心,是審判。
王組長,他唯一的希望,已經被控製了!
對方不僅知道他們的位置,甚至連他們的目的地都預判得一清二楚。這張網,從他們離開青陽縣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撒下。
郭隊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隻剩下被煙火熏出的灰黑。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手按住了腰間那並不存在的配槍位置,另一隻手則悄無聲息地握住了身邊的一個氧氣瓶。幾十年的刑警生涯讓他明白,當言語的交鋒結束,就隻剩下最原始的暴力。
“媽的。”郭隊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低得隻有他和林淵能聽見,“剛出火坑,又進狼窩。老子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林淵沒有理會他的自嘲,他的大腦在劇痛和極度的危險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
不能去收費站。
去了,就是死路一條。
可不去,又能去哪裡?整輛救護車都在對方的監控之下,他們是黑夜裡最顯眼的目標。
“林局長,怎麼不說話了?”電話裡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是傷口太疼了嗎?沒關係,我們這有最好的醫生。或者,你在想,要不要讓你的司機朋友,衝過收費站?”
對方頓了頓,語氣變得冰冷而殘忍。
“我勸你不要。橋上,我們安排了不止一輛重型卡車。我保證,你們連人帶車,都會變成一堆漂亮的煙花,墜入江中。那樣的話,你用命換回來的那個小東西,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威脅。
赤裸裸的,不留任何餘地的威脅。
林淵的心沉到了穀底。對方不僅算準了他們的路線,甚至連他們可能有的瘋狂舉動都預備了後手。
這是一個天衣無縫的殺局。
“你們到底是誰?”林淵開口,聲音因為失血和憤怒而沙啞得厲害。
“我們?”電話那頭輕笑一聲,“我們是希望這個城市更美好的人。而你,林局長,你和你手裡的東西,是這個城市不穩定的因素。所以,需要被‘清理’。”
“把電話給王組長,我要聽他的聲音。”
“恐怕不行。王組長開了一夜的會,太累了,已經休息了。”
休息了……
這兩個字,讓林淵的瞳孔猛地一縮。
“彆做傻事,林淵。”對方直呼其名,最後的偽裝也懶得維持,“你的小聰明,在絕對的權力麵前,一文不值。來收費站,是你唯一的活路。”
說完,電話被乾脆地掛斷了。
車廂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救護車引擎的轟鳴和醫療儀器單調的“滴滴”聲。
前方,龍門大橋的輪廓和收費站璀璨的燈光,已經遙遙在望。
那裡,就是他們的斷頭台。
“怎麼辦?”郭隊的聲音乾澀,他看著林淵,這個渾身是傷的年輕人,此刻卻成了他唯一能指望的人。
林淵沒有回答,他猛地看向那個被嚇得臉色發白的小護士:“車上有強心針嗎?或者腎上腺素!”
“有……有是有,但您現在的情況……”
“給我!”林淵的語氣不容置疑。
護士哆哆嗦嗦地從急救箱裡找出一支腎上腺素注射劑。
林淵一把搶了過來,看也不看,直接隔著褲子,狠狠紮進了自己的大腿!
“你他媽瘋了!”郭隊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股灼熱的激流瞬間從大腿湧向全身,強行壓下了失血帶來的虛弱和劇痛。林淵的視野變得異常清晰,心跳如戰鼓般擂動。他知道,這是在透支生命,但他沒有彆的選擇。
他一把拉開與駕駛室的隔窗,對著已經快要哭出來的司機吼道:“下一個路口,右轉下匝道!立刻!”
“可是……可是前麵就是收費站了,他們讓我們……”
“不想死就按我說的做!”林淵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副樣子比剛才火場裡的惡鬼還要駭人。
司機被他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本能地,在距離匝道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猛地向右打死了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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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救護車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悲鳴,整個車身幾乎要橫過來。車廂內的所有東西都飛了起來,郭隊和小護士被狠狠地甩在車壁上。
救護車擦著匝道的護欄,火花四濺,險之又險地衝下了主乾道,一頭紮進了江城市那片最古老、最混亂的城中村——西流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