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驚蟄剛過，深圳的空氣裡還帶著涼意。林燁站在華燁集團總部二十八層的落地窗前，望著下麵深南大道上早高峰的車流。她手裡捏著剛送來的季度報表，指甲無意識地刮著紙張邊緣。
林總，董事們都在會議室了。助理小趙推門進來，聲音壓得很低，老林總也來了。
林燁深吸一口氣，把報表放進抽屜。鏡子裡，她看見自己眼角細密的紋路——這是她接手公司的第三年，四十二歲的年紀，卻覺得比父親六十歲時還要疲憊。
會議室裡，檀香的煙氣繚繞。林老爺子坐在主位，手裡盤著那對磨得發亮的核桃。幾位叔伯輩的董事分坐兩側，堂兄林爍坐在最末，正低頭刷著手機。
阿燁來了。林老爺子抬了抬眼，坐下說。
她剛坐下，財務總監就開始彙報：第一季度淨利潤同比下滑百分之十二，主要是新能源板塊投入過大，傳統業務萎縮......
我早就說過！二叔猛地拍桌，搞什麼新能源？我們做代工起家的，老老實實接單不好嗎？
林燁捏緊了手：二叔，代工的利潤已經薄到每件掙不到五毛錢了。
那也比虧錢強！三叔插話，你那個光伏項目，投了三個億，回報呢？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燁身上，包括一直沉默的林老爺子。
她轉向父親，再給我半年時間。
老爺子慢慢放下核桃：阿燁，商場不是實驗室。
會議不歡而散。林燁獨自回到辦公室，從保險櫃裡取出父親1998年的工作筆記。牛皮封麵已經磨損，裡麵密密麻麻記著當年開拓市場的心得。她翻到一頁，上麵用紅筆寫著：守成易，開拓難。難在人心。
手機突然響起，是研發總監楊教授：林總，鈣鈦礦電池的穩定性問題有突破了！
她立即驅車趕往鬆山湖實驗室。楊教授激動地展示著數據：我們用了新的封裝工藝，壽命預計能延長到二十年！
但喜悅很快被現實衝淡。回程路上，老趙來電：林總，銀行那邊說我們的抵押物估值不夠，貸款要縮水三成。
更糟的是，剛回到公司，她就看見林爍在電梯口等著：阿燁，爸讓你晚上回家吃飯。
林家的老宅在福田的一個老小區，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分的福利房。林燁推門進去時，聞到熟悉的當歸雞湯味。母親在廚房忙碌，父親在陽台澆花。
來了。林老爺子頭也不回，先吃飯。
飯桌上異常安靜。直到飯後喝茶時，老爺子才開口：你堂兄想進公司董事會。
林燁手一抖，茶水灑在桌上：爸，這是為什麼？
林家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父親放下茶杯，你堂兄在華爾街待過，經驗豐富。
他在投行做的是並購！跟我們實體製造有什麼關係？
所以更需要他。父親看著她，你現在走的這條路，需要資本運作。
那晚，林燁失眠了。她打開電腦，看到楊教授發來的最新測試報告，又看到財務部發來的現金流預警。淩晨三點，她給大學同學李薇發了條微信：明天見個麵吧。
李薇現在做風險投資，在cbd有間漂亮的辦公室。阿燁，說實話，她攪著咖啡，你們現在這個局麵，最好的選擇確實是引入戰略投資者。
連你也這麼說？
資本不是洪水猛獸。李薇微笑，關鍵是找對合作夥伴。
就在這時，林燁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陳星瀾——陳家的小兒子，現在掌管著家族企業的投資部門。
林總，聽說你們在找融資？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溫和，我們或許可以談談。
掛斷電話，林燁陷入沉思。陳家和林家競爭了三十年，現在突然示好，背後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