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內——
寒風吹過空曠死寂的冰封空間,卷起祭壇邊緣細碎的冰塵,發出嗚咽般的低鳴。
洛璃立於祭壇邊緣,霜寂劍尖輕觸著冰冷光滑的黑色玉麵。
她冰藍色的眼眸中,倒映著祭壇中央那團被重重鎖鏈纏繞、形態扭曲模糊的陰影,以及那兩點麻木到近乎空洞的幽藍光芒。
她不知道腳下這座黑色寒玉祭壇具體的名目,也不清楚那些流轉的銀色符文究竟代表著怎樣殘忍的術法。
北溟寒宮的典籍浩如煙海,或許有過記載,但她並沒有主動翻閱過。
但身為北溟寒宮的聖女,身為煉虛修士,麵前的混亂之物所表達的情緒,站在這祭壇前的每一息,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是痛苦。
是綿延了不知多少歲月、早已深入骨髓與靈魂、連哀嚎都已發不出、隻剩下最純粹本能的、無邊無際的痛苦。
那兩點幽藍光芒依舊麻木地“注視”著她,沒有任何波動,仿佛早已接受了這既定的命運。
但眼神中始終帶著些許祈求。
洛璃舉起了手中的劍“你想解脫是嗎?”
洛璃的聲音並不高,但在這空曠死寂的冰封空間裡,卻清晰地回蕩。
那兩點麻木的幽藍光芒,似乎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鎖鏈依舊沉重,陰影依舊扭曲,但彌漫在空氣中的、那股凝固了萬古的絕望與悲傷,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漾開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
沒有回答。
被囚禁了不知多少紀元的存在,或許早已喪失了語言的能力,或許連清晰的意識都已混沌。
但那細微的顫動,以及那始終未曾完全熄滅的、深藏於麻木之下的微弱祈求,已經是最好的回應。
洛璃冰藍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了然。
她明白了。
她不再多言,目光從被囚者的“眼睛”上移開,轉而冷靜地掃視整個祭壇。
憑借她煉虛初期修為想要破壞祭壇和祭壇的鎖鏈很難,但堙滅一個被折磨了無數次導致殘缺的殘魂卻很容易。
這是最直接,或許也是唯一能給予的……解脫。
她沒有再看那兩點幽藍光芒,仿佛不忍見證最後的時刻。但她握劍的手,穩定如磐石。
“北溟有雪,霜天寂滅。”
她輕聲吟誦,不是劍訣,更像是某種宣告。
話音落下的刹那,她動了。
身形並未前衝,隻是持劍的右手,極其穩定地向前遞出。
霜寂劍的劍尖,並未刺向陰影的實體,也未觸及任何鎖鏈或符文,而是懸停在半空,對準了那兩點幽藍光芒之間的“虛無”一點。
那裡,是這團扭曲聚合體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神魂維係之點”,是痛苦與意識最後的錨地。
嗡!
劍身輕顫,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凍結時間、終結存在的“寂滅”劍意,自劍尖悄然迸發,無聲無息地沒入那片“虛無”。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有光華四射的爆發。
然而,就在劍意觸及的瞬間——
祭壇中心那團龐大的陰影,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掙紮,更像是一種……終於等到了什麼的、最後的釋然。
纏繞其上的無數寒髓鎖鏈嘩啦作響,繃緊又鬆弛。
那兩點麻木了萬古的幽藍光芒,驟然明亮了一瞬。
不再是冰冷與絕望,而是仿佛回光返照般,燃起了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屬於“自我”的靈光。
那靈光中,沒有恨,沒有怨,隻有無儘的疲憊,以及一絲……終於得以安息的感覺。
緊接著,光芒迅速黯淡,如同風中之燭,悄然熄滅。
龐大的陰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消散。
並非崩解,而是如同積雪遇到真正的暖陽,無聲無息地化為最精純、最本源的冰藍色光點,從鎖鏈的束縛中點點飄散而出。
那些光點晶瑩剔透,蘊含著難以想象的精純寒力,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痛苦與怨念,隻有一種歸於天地的寧靜與祥和。
隨著陰影的消散,祭壇上流轉的銀色符文猛地一滯,隨即瘋狂閃爍起來,明滅不定,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原料”和“目標”,
整個龐大的禁製開始出現紊亂的跡象。八根黑色巨柱上的鎖鏈無力地垂落、晃動,發出空洞的撞擊聲。
洛璃緩緩收劍,霜寂歸鞘。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無數冰藍色光點如同逆向的星辰,升騰、飄散,逐漸充盈了整個巨大的冰封空間,將原本的死寂與陰暗,染上了一層淒美而安寧的微光。
寒風依舊在吹,卻似乎不再那麼刺骨,反而帶上了一絲洗滌靈魂的清涼。
她沒有去捕捉或吸收任何一點光點。
那是屬於逝者的最後寧靜,她無權沾染。
給予解脫,是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