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鳴和小諾在餐廳角落談完了分成的事,又敲定了房租每月降三千元的意外之喜。
他剛剛鬆了一口氣,一轉身,腳步卻在不經意間停住了。
餐廳裡柔和的燈光流淌,將那張長餐桌浸染成一片溫熱的暖黃。
方才還被他歌聲滌蕩過的地方,又恢複了之前那種帶著點微妙試探的夜談氛圍。
隻是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一個人身上。
夏瑩瑩正說著話。
她坐在窗邊的位置,背後是甘孜雪山深邃的暗夜輪廓,身前燈火照亮她半邊臉龐,明豔又帶著點平日少見的柔軟。
她的聲音清亮,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裡,像一把溫柔卻鋒利的刻刀,清晰地刻進每個人的耳膜。
也精準地鑿穿了剛剛在角落談降租時武裝出來的那點“武總”外殼:
“……其實,我們都一樣。我們展現出來的樣子,隻是自己選擇讓彆人看到的那一麵。”
她的目光掃過桌前眾人的臉,帶著理解和包容。
“像一層保護殼。但這殼子下麵,藏著的才是真正的‘自我世界’。而這個自我的界限……”
她微微停頓,仿佛在斟詞酌句,又像是在給角落裡那個不由自主站直了身體的男人下定義。
“這界限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在我們跟真正在意的人、願意靠近的人一次次的觸碰、一次次的交流裡……慢慢地被融化,被推開。”
她的視線最終越過桌角、越過人群間或投射過來的驚詫目光,不偏不倚地鎖在了餐廳入口處那個略顯局促的身影上。
武鳴的心,像是被什麼柔軟卻又滾燙的東西撞了一下。
“就像武老師。”
夏瑩瑩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篤定,甚至是一種公開展覽般的驕傲。
她彎起唇角,坦坦蕩蕩地揭著他的“老底”,眼神卻像是在分享世間最珍貴的秘密:
“他外表看著大大咧咧,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沒個正經……”
“但他骨子裡,想法最深、心思最細的或許就是他。他其實把很多事情,都明明白白地算在自己心裡——”
“他有明確的目標,”夏瑩瑩的指尖下意識地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像是回憶著什麼證據。
“有驚人的執行力,對自己要走的路,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揚起下巴,目光裡的光彩亮得驚人,那是純粹的欣賞,更是不加掩飾的認同:
“這樣的特質……說實話,我真的非常、非常欣賞。”
她吐字清晰,擲地有聲:
“也非常喜歡。”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整個餐廳陷入了一種古怪的寂靜。
夏瑩瑩這話說得太坦蕩,太有力量。
這不是尋常的調侃起哄,更像是一份當眾捧出的、閃閃發光的“宣判”,判定了角落裡那個男人不為人知的底色。
分量重得讓周圍的空氣都粘稠了幾分。
武鳴僵在原地。
被夏瑩瑩這樣剖析,還被冠以“欣賞”和“喜歡”的名頭……
一股強烈的燥熱猛地席卷了他。
耳朵根像是被火焰燎了一下,唰地燒得通紅,滾燙感瞬間蔓延到脖頸,連帶著呼吸都帶著點急促。
剛才跟小諾談降租、談分成的從容瞬間碎了一地,他隻覺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