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跳樓機那令人靈魂出竅的頂點轟然墜落,再到被安全裝置死死按回座椅。
整個過程快得如同被按下了快進鍵,隻留下胸腔裡一顆心臟還在玩命地狂蹦,試圖證明自己還活著。
安全壓杆“哢噠”一聲彈開,束縛解除。
孫秀秀幾乎是癱軟在座椅裡,長長地、劫後餘生般呼出一口氣,幾縷汗濕的頭發黏在光潔的額角,臉色有些發白。
但那雙大眼睛裡卻還殘存著剛才極速墜落時閃過的、近乎瘋狂的興奮光芒。
她用手撐著座椅邊緣,嘗試站起來,可腿一軟,又跌坐回去,忍不住“嘶”了一聲。
旁邊的李易豪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強撐著解開安全帶,動作還算利落,可當雙腳真正踏上堅硬的地麵時,那兩條筆直的長腿卻不受控製地微微打顫。
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一下旁邊的欄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但臉上卻硬是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嘴角扯得有點僵。
“就……就這?小意思嘛。”
他聲音聽著還算洪亮,可仔細聽,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飄。
“小意思?”毛藝龍的聲音從他另一側幽幽傳來,帶著一種剛從外太空飄回來的茫然和虛弱。
他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的皮影,軟綿綿地靠在出口的欄杆上,臉色比孫秀秀還要白上幾分。
眼神發直地盯著地麵,仿佛還沒從那陣天旋地轉裡完全找回魂兒。
他試著挪動腳步,膝蓋一彎,差點當場表演一個五體投地。
“小豪,你管這叫小意思?”他喘著氣,聲音都劈了叉,“我感覺我的五臟六腑還在天上飄著呢,找不著北了都……”
孫秀秀終於成功站了起來,雖然雙腿還是有點發飄,但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又回來了。
她甩了甩頭,像是要把殘存的眩暈感甩掉,然後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就精準地鎖定了不遠處那條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光澤。
那是整個遊樂園裡最高、最陡、號稱“靈魂收割機”的超級過山車。
尖叫聲正源源不斷地從那邊傳來。
“哎!”她眼睛猛地一亮,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的雀躍,纖纖玉指毫不猶豫地指向那邊。
“那個!那個看著才夠勁兒!走不走?”
她聲音裡充滿了慫恿和躍躍欲試。
毛藝龍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看著那幾乎垂直向上的軌道和令人頭暈目眩的連續大回環,胃裡剛剛平息下去的翻江倒海感瞬間又有了複活的跡象。
他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想開口拒絕。
然而目光掃過孫秀秀那張寫滿期待的臉,又瞟見旁邊李易豪雖然腿肚子還在抖、卻努力挺直腰板一副“我還能戰”的樣子。
那句“要不咱歇會兒”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他咽了口唾沫,感覺嗓子眼發乾,心裡的小人瘋狂呐喊。
“不行啊會死的!”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個乾巴巴的。
“……行……行吧。”
那語氣,悲壯得像是即將奔赴刑場。
“這才對嘛!”
孫秀秀歡呼一聲,像是怕他們反悔似的,一手一個,直接抓住了毛藝龍和李易豪的胳膊。
拖著兩個明顯還沒從跳樓機的後遺症裡緩過神來的“殘兵敗將”,興衝衝地朝著過山車入口大步流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