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帳內沙盤上插著密密麻麻的小旗。李綱與霍超並肩站在沙盤東側,韓世忠手按修元劍立在對麵,三人的戰袍上還沾著昨夜的塵土。後方的交椅上坐著兩人,一名紅袍官員手指輕叩扶手,身旁太監垂著眼簾,似在打盹,卻將帳內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李大人,照此打法,你當真守得住東京?”紅袍官員開口,聲音又細又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李綱轉過身,腰杆挺得筆直:“宰相大人隻需開倉放糧,讓將士們吃飽飯,莫說十日,便是百日千日,也保得住這開封城。”
“信口雌黃!”官員猛地拍了下扶手,聲音陡然尖利,“便是守住了,金兵若死死圍困,糧再多也有耗儘之日!”
“金兵過黃河時,我已派數十路輕騎持官家手諭,往各路傳訊。不出幾日,勤王大軍便會齊聚開封,屆時金兵自會退去!”李綱寸步不讓,語氣斬釘截鐵。
官員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拖到援軍來。”說罷起身便走,太監慌忙跟上。
“宰相大人留步!”李綱喝住他,目光狠狠地瞪著,“給我糧!”
韓世忠也盯著那官員,眼神似在懇求又似溢出了憤怒。官員與他對視片刻,終是移開目光,淡淡道:“撥十萬擔糧給他們。”
“諾!”太監躬身應下,快步去了。
“多謝宰相開恩。”李綱拱手行禮。
“哼,撐死你!”官員甩袖而走,帳簾被帶得劈啪作響。
韓世忠鬆了口氣,問道:“此人是誰?前幾日麵聖時未曾見過。”
“李邦彥,”李綱語氣帶著怒意,“不認識也無妨,不過是小人得誌罷了。”他轉向沙盤,“你這邊還撐得住嗎?”
“何止撐得住,弟兄們都想殺出去拚一場!”韓世忠朗聲笑道,“夜裡金人來犯,那股狠勁早沒了,才砸了幾下就跑,我連槍都沒來得及抄起來。”
李綱見他一臉得意,心中暗忖:“多半是主力被我這邊纏住了,這小子倒說得輕巧。”他瞥向帳外,晨光裡士兵們正抬著傷員往來穿梭,興濟先生帶著兩個學徒蹲在地上,正給傷兵敷藥,動作麻利。唐迎站在一旁幫忙遞布巾,身邊一個女孩叉著腰,還有個十歲小童坐在石碾旁搗藥,木杵撞擊石臼,發出“咚咚”輕響。
“李大人?”韓世忠見他出神,出聲問道。
“沒什麼,”李綱回過神,“城防修繕還需人手嗎?”
“人都快排到城下了,哪還裝得下?”韓世忠嘴角帶笑,“聽聞西京軍在你這兒,借我用用如何?”
“你說馬忠?他另有安排。”李綱與他對視一眼,見他眼中精光一閃,忽然明白了什麼,也笑了起來,“你該不是想……”
“休要亂說!”韓世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底卻藏不住笑意。
“臭小子。”李綱笑罵一句,轉頭對霍超道,“去看看軍糧發了沒有,李邦彥那廝未必可信。”
霍超應聲離去,帳簾剛放下,就聽外麵“嘩啦”一聲,跟著傳來女子的怒喝:“讓你拿藥酒!拿藥酒!你個廢物竟拿屠蘇酒來,蠢死了!”
韓世忠與李綱走出帳外,隻見那女孩將一盆酒潑在唐迎身上,酒液順著他的甲胄往下淌。唐迎站在原地,愣愣地不說話。
“不許浪費!”韓世忠沉聲喝道,“再敢亂潑軍資,杖責二十!”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女孩轉頭就要回罵,卻被唐迎一把捂住嘴。
搗藥的小童連忙跑過來,拉著女孩的衣袖:“師姐消消氣,師兄那腦子哪分得清這些?喝都喝不明白呢。你先幫我搗藥,我去拿藥酒。”
唐迎仍是一臉無辜,站在那裡滴水。韓世忠走上前,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腰:“這酒味道如何?”
唐迎歪過頭看他,聲音帶著委屈:“忘張嘴了。”
李綱與韓世忠對視一眼,忽然仰天大笑。周圍的傷兵、民兵也跟著笑起來,連那搗藥的小童都笑得直不起腰。這時太陽爬上城樓,將一縷陽光灑下,開封城還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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