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友仲聽說郭京要在這裡“做法退敵”,連忙從東水門趕了過來。他看著郭京身後那群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神軍”,有的還拄著拐棍,有的懷裡揣著剛領的米袋,哪裡有半點軍人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郭京的鼻子罵道:“郭先生!這就是你說的六甲神軍?他們連兵器都沒有,連路都走不穩,怎麼退敵?你這是拿全城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郭京斜了他一眼,語氣裡滿是不屑:“你這無名小卒懂什麼?貧道的法術,豈需尋常兵器?待貧道施法,他們自會有神力附體,金人在他們麵前,不過是螻蟻罷了。你不懂神術,就彆在這裡胡言亂語,耽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嗎?”
姚友仲還想爭辯,卻被孫傅伸手製止。孫傅搖了搖頭,低聲說:“姚將軍,事到如今,我們也沒有彆的辦法了,隻能信郭先生一次。萬一他真的能召來神軍,那東京城就有救了。”
姚友仲看著孫傅,又看了看眼神裡燃起希望的開封百姓,隻能咬咬牙,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心裡清楚,這根本就是胡鬨,可他現在無兵無糧,除了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郭京走到搭起的陣台上,拿起桃木劍,又開始念咒。他身後的七千多人,有的東張西望,有的假裝跟著念;有的縮著脖子,凍得瑟瑟發抖;還有個老卒偷偷從懷裡掏出半塊餅,趁著沒人注意,往嘴裡塞了一口。哪裡有半點“神兵”的樣子?
郭京念了半天,嗓子都乾了,城外的金兵居然開始叫囂起來。金軍大帥粘罕親自帶著一隊騎兵,在城下罵陣,聲如響雷:“宋狗!快開門投降!不然本王踏平你們的京城,把你們的皇帝抓來當馬騎,哈哈哈哈!”
孫傅站在一旁,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上前問:“郭先生,怎麼還沒動靜?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郭京心裡也慌了——他哪裡會什麼法術?現在再怎麼念咒,也沒用。他眼珠一轉,突然有了主意,對著身邊的守城士兵大喊:“快!打開宣化門!神兵需借城門而出,方能衝鋒陷陣!若緊閉城門,反而會阻礙神兵的路!”
“什麼?”姚友仲大驚失色,衝上前攔住士兵,“萬萬不可!城門一開,金兵就會衝進來!到時候一切都完了!”
“休得胡言!”郭京厲聲道,從懷裡掏出趙桓賜予的金牌,高高舉起,“耽誤了神兵降世,你擔待得起嗎?誰敢阻攔,就是抗旨不遵!”
孫傅也猶豫了,他看著郭京堅定的眼神,又想起趙桓的囑托。最終,他還是咬緊牙關揮了揮手,對著守城士兵說:“開門!”
守城的士兵們麵麵相覷,卻不敢違抗命令,隻能緩緩拉動閘口。“嘎吱——”一聲巨響,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露出了門外黑壓壓的金兵。
粘罕正帶著騎兵在城下叫囂,忽見城門居然開了,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裡滿是嘲諷:“真投降啦!”
話音未落,他率先拍馬衝鋒,手中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彎月。身後的金兵鐵騎喧囂而上,馬蹄聲震,衝過城門。
郭京見金兵衝了進來,嚇得魂飛魄散,扔掉桃木劍,轉身就跑,嘴裡還喊著:“不對!神兵反悔!快關城門!快關城門!”
可此時再關城門,已經來不及了。金人的騎兵已經衝了進來,揮舞著長刀,見人就砍。郭京帶來的七千多人,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頓時四散奔逃,有的被金兵砍死,有的互相踩踏,有的乾脆跪在地上投降,哭喊著求饒。
姚友仲拔出佩刀,大喊:“跟他們拚了!”他帶著身邊僅有的幾百名西軍老卒,衝上去阻攔金兵。可他們早已餓得手軟,哪裡是金兵的對手?金兵的馬刀落下,宋兵像割麥子一樣倒下,鮮血染紅了城門下的雪地,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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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傅挺直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看著衝進來的金兵,看著四散奔逃的“神軍”,看著浴血奮戰的姚友仲,終於明白自己被騙了。他眼眶一熱淚水掉了下來,嘴裡喃喃著:“陛下……臣有罪……臣害了東京……害了大宋……”
城中各處百姓聽到城門被破的消息,頓時陷入了恐慌。有人往家裡跑,想帶著家人逃命;有人往皇城方向逃,希望能得到皇宮的庇護;可金兵已經開始在城內燒殺搶掠,房屋被點燃,濃煙滾滾,哭喊聲響徹雲霄,昔日繁華的東京城,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依依和慕楚躲在藥堂裡,興濟先生指揮幾位學徒將草藥一盒又一盒地倒進布袋。慕楚憤怒地說:“師姐,你當時為什麼不殺了郭京,你為什麼讓朝廷將他帶走?”
依依攥緊拳頭,一聲未吭。
宣化門處,姚友仲拚儘最後一絲力氣,砍倒了一個金兵,可身後又衝上來兩個金兵,兩把馬刀同時劈在他的背上。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染紅了身下泥濘的雪。他望著皇城的方向,眼裡滿是不甘——他守了這麼久,終究還是沒能守住東京城,沒能守住城裡的百姓。
金兵越來越多,很快東京外城淪陷。大多百姓逃進內城,將城門死死抵住。皇城的高牆內,趙桓在大慶殿裡,聽到城破的消息,嚇得癱坐在龍椅上。他終於明白,自己寄予厚望的“神法”,不過是一場荒唐的騙局。
雨雪還在下,落在東京城的每一個角落,落在死去的人身上,落在燃燒的房屋上,落在絕望的百姓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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