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路,信陽府。
晨光熹微,灑在驛館門前的泥土上。三七、三九兩個文弱的小生斜倚在廊柱旁打盹,早上吃剩下的薄餅被包好揣在了懷中。自打離開東京,就沒有好好休息過,沒日沒夜地趕路,躲避官兵的盤查,如今在這個破舊的驛館裡,終於能稍微喘息片刻了。
驛館的客房內,一場激烈的爭吵正愈演愈烈。
“我們應該往東南方向,去永嘉尋師尊!”依依杏眼圓睜,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這兵荒馬亂的年月,烽煙四起,江湖險惡,隻有師尊他老人家能收留我們!”
慕楚身形一震,急道:“那唐迎師兄呢?我們不去鎮江把他找回來嗎?你為什麼就不能替他考慮考慮?他答應過你,隻要不在打仗,就陪你去永嘉。”
依依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給他寫了多少封信了?三封?五封?石沉大海,杳無音信!他早就把我們這些同門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師兄不是那樣的人!”慕楚急忙辯解,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我們現在能肯定,韓世忠將軍就在鎮江,手握重兵,威震一方。去找他最為穩妥。你知道師尊在永嘉的具體住處嗎?萬一師傅他老人家雲遊四海,離開了永嘉,我們又去哪裡尋找?”
依依柳眉倒豎,怒道:“師傅他老人家威名遠播,譽滿江湖,隻要我們稍加打聽,還怕找不到他的蹤跡?我不管,我就要直接去永嘉!”說罷,她一掌拍在桌上,然後憤怒地扭過頭,不去看慕楚。
慕楚臉色一沉,站起身來:“好!既然如此,你們去永嘉,我自己去鎮江!”說罷,他猛地拽起桌上的包袱,轉身就往外走,步伐又快又重,全是賭氣的發泄。
依依見狀,心中一急,身形一晃,瞬間就攔在了慕楚身前,右手閃電般抬起,眼看就要一記耳光扇過去。然而,就在手掌即將觸及慕楚臉頰的刹那,卻又硬生生停在半空。
“你長大了……”依依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聲音有些顫抖,“有主見了,有脾氣了……翅膀硬了,就不聽師姐的話了!”她的眼眶漸漸紅了,聲音中帶著幾分怒意,幾分失望,還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傷感。
慕楚心中一軟,但隨即又硬起心腸,冷冷道:“師姐,不論如何,我也要先找到唐迎師兄。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此彆過吧!”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三九緩步走了進來,目光無奈地掃視著屋內麵紅耳赤的兩人,重重歎了口氣:“依依,不是我說你,我們現在去鎮江確實比較近,路途平坦,而且韓將軍在那裡鎮守,有他在,定會給我們幫助。等安頓下來,再找林道長也不遲。”
依依沉默片刻,秀眉微蹙,似乎在權衡利弊。良久,她終於開口:“好,聽你們的。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啟程!”
三九聞言,臉上露出笑容:“得嘞!我剛剛又雇了一匹西域良駒,日行千裡,夜行八百。這樣一來,一輛馬車,一匹快馬,我們趕路也能輕鬆許多。”
話音未落,三七已經牽著一匹神駿的白馬來到門前,朝依依招了招手:“姑娘,你騎這匹白馬,我和三九輪換著趕車。慕楚小哥就在車上安心歇息吧。”
慕楚聞言,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三七哈哈一笑:“你說的啥啊!還有一件事要請教你,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宋境,如今戰亂頻繁,官兵盤查甚嚴。韓將軍若是能派人來護送,或者給我們寫一封通關文書,路上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慕楚沉吟片刻,道:“等到了光州再說吧。現在我們身處敵後,信使難覓,信也送不出去。”
三九歎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神情凝重:“也是啊……好好的大好河山,竟然被戰火蹂躪成這個樣子。百姓流離失所,江湖同道也各自飄零……”
“好了,彆磨蹭了!”依依打斷了他的感慨,身形一躍,如柳絮般輕盈地翻身上馬,動作乾脆利落。
慕楚和三七也迅速登上馬車。三九緊了緊手中的韁繩,高聲喝道:“出發!”
趕路趕了一天一夜,殘陽如血,灑在光州城的青磚灰瓦上。城門下,慕楚、依依、三七、三九四人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終於抵達了這座淮西重鎮。此時已是第二天傍晚,四人皆是麵帶倦容,風塵仆仆。
城門處,幾名官兵正例行檢查過往行人。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軍漢,臉上帶著幾分不耐煩,手中的長槍在地上頓了頓,喝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
慕楚連忙上前,拱手說道:"這位官爺,我們是從北邊逃難而來,想要進城歇息片刻。"
那官兵上下打量了慕楚一番,又看了看旁邊的三九,見幾人的衣裝不像窮苦之人,於是眼中閃過一絲懷疑:"逃難?我看你們倒像是奸細!"
慕楚急道:"官爺誤會了!我們真的是逃難的百姓。此地離淮南路不遠,您可以差人去問問,韓世忠將軍認不認識東京的興濟先生?我們是興濟先生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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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兵聞言,嗤笑一聲:"我問個屁我問!韓大帥的名號也是你能隨便提的?還韓將軍,你要知道他如今已經是淮南東、西路宣撫使大人了!"
慕楚聽聞,腦子"嗡"的一聲,如遭雷擊。他萬沒想到,短短三五年時間,當年在東京相識的韓大哥,竟然已經官至封疆大吏,真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你跟他們廢什麼話!"依依不耐煩地拍馬上前,她一身紅衣,在夕陽下顯得格外耀眼。她低頭看著那官兵,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冷聲道:"這個你認識嗎?識相點就給我讓開,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那令牌乃是禁軍統領閣的令牌,上麵刻著精美的龍紋,在夕陽下閃著金光。官兵們剛開始確實被嚇了一怔,紛紛後退一步。但是那為首的軍漢上前仔細瞧摩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身後的衛兵也不明所以地湊了過來,隨即也跟著大笑起來。
"小妹妹,你這是嚇唬誰呢?"那軍漢笑得前仰後合,"你拿的是什麼?禁軍的腰牌?哈哈哈!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拿這種東西出來丟人現眼!"
依依一臉茫然,正要發怒,隻聽麵前的衛兵笑道:"你們到底是從北國來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現在可是張太尉執掌禁軍,而且,也不叫禁軍了,改叫神武軍了!"
那為首的軍漢撥開身前的衛兵,臉色由笑轉怒:"要不是老子見過神武軍的令牌,差點被你忽悠過去!行了,不跟你們磨嘰了,把他們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