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軍營的帥旗在秋陽中舒展,曆經淮西軍變的陰霾終於散去大半。嶽飛正站在大帳的輿圖前,指尖劃過淮西與荊襄的交界線,“淮西雖經兵變,但已經穩住了局麵。”他揮袖點向廬州,“派人去通知劉錡率兩萬兵力駐守廬州,整合淮西殘部,安撫流離百姓,務必將廬州打造成抵禦偽齊的第一道屏障。”
帳下諸將屏息靜聽,隻見嶽飛又指向荊襄腹地:“王貴率三萬大軍守襄陽,督辦糧草囤積,開墾沿江荒田——軍無糧則亂,此次淮西兵變,糧草調度失當亦是誘因,今後荊襄需儲足三年軍糧。”他看向張憲,“你率一萬輕騎,巡防商州至虢州一線,接應北伐前鋒,謹防偽齊偷襲後路。”
部署完畢,嶽飛特意召來淮西軍的舊部將領:“爾等皆是朝廷將士,此前遭酈瓊裹挾非爾等之罪。若願留下效力,既往不咎,按軍功升遷;若願返鄉,朝廷發放盤纏,保你們一路安穩。”一番話打消了殘部的顧慮,當日便有數千人自願歸隊,其餘人領了盤纏離去時,無不感念嶽家軍的寬厚。韓靖在旁低聲道:“將軍這般處置,淮西民心才算真正安穩了。”
與此同時,臨安皇城的早朝剛散,秦檜提著一盒剛出爐的蟹粉酥,輕步走進了趙構的寢殿。殿內熏著沉香,趙構正對著麵前的奏章出神,見秦檜進來,便放下手中的玉尺:“秦卿來得正好,張浚安置之事,你可有妥當法子?”
秦檜將蟹粉酥放在食案上,躬身道:“陛下近日憂心軍務,臣聞禦膳房的蟹粉酥最是開胃,特意讓人做了送來。”他待趙構拿起一塊嘗了,才緩緩道,“張浚昔年有擁立之功,又曾主持北伐,貿然貶斥恐寒了老臣的心。不如封他為太傅、醴泉觀使,賞臨安城西宅院一座,良田千畝——既保了他的體麵,又解了他的實權,陛下亦顯仁厚。”
趙構聞言,指尖摩挲著玉尺上的紋路,眼中閃過一絲釋然。他何嘗不知張浚是替朝廷背了鍋——當初派呂祉監軍、製衡嶽飛的心思,張浚雖未明說,卻句句都順著他的猜忌行事。如今罷了張浚相位,若處置過苛,難免讓其他大臣覺得“伴君如伴虎”。“就依秦卿所言。”趙構頷首,“傳旨下去,賞張浚宅院良田,不必再入朝堂議事。”
秦檜剛要附和,殿外忽然傳來內侍急促的腳步聲:“陛下!捷報!嶽將軍北伐大捷!”話音未落,三名傳捷兵已捧著鎏金捷報匣跪在殿中,為首者高聲奏報:“嶽將軍率部連克商州、虢州、陝州,昨日已攻克孟州,兵鋒直抵黃河渡口!偽齊守將或降或逃,中原百姓夾道相迎,獻糧獻草者絡繹不絕!”
趙構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傳捷兵麵前,親自接過捷報匣。打開第一封,是嶽飛親書的戰報,字跡剛勁:“臣率部於商州大破偽齊守軍三萬,斬殺其數將;虢州守將劉複降,獻糧十萬石;孟州一戰,擊潰偽齊最後一道防線,今已列陣黃河南岸,待渡河器械齊備,便直取東京!”
接連看完三封捷報,趙構的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喜色,連拍桌案:“好!好一個嶽飛!真乃國之柱石!秦卿,你看這戰果,恢複中原指日可待啊!”秦檜連忙躬身道賀:“陛下洪福齊天,嶽將軍驍勇善戰,此乃我朝中興之兆!臣早說過,嶽將軍乃百年難遇的將才,當初支持他北伐,便是料定他能建此奇功!”
他這話既附和了趙構的喜悅,又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此前“支持北伐”的舉動拎了出來,顯得深謀遠慮。趙構果然頗為受用,笑著擺手:“當初秦卿力挺北伐,亦是有功。傳旨下去,賞嶽家軍黃金五千兩、綢緞兩千匹,嶽飛晉封武昌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
秦檜躬身領旨,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要的就是這陣仗。嶽飛越是逼近黃河,戰果越是輝煌,金國便越會感受到威脅,此時拋出議和的橄欖枝,金國才有接受的可能;而趙構素來對“迎回二聖”心存忌憚,如今嶽飛兵臨黃河,離東京隻有一步之遙,趙構的猜忌之心定會重新抬頭,這便是他推行議和的最佳時機。
“陛下,嶽將軍兵臨黃河,糧草消耗必劇。”秦檜適時補充,語氣關切,“臣已命戶部加急調度荊湖糧草,馳援前線。隻是黃河天險,偽齊與金軍必合力死守,嶽將軍孤軍深入,需謹防敵軍反撲,還請陛下傳旨,囑他穩紮穩打,切勿冒進。”
這話正說到趙構心坎裡。他剛才的喜悅中本就藏著一絲隱憂——嶽飛手握重兵逼近東京,若真迎回徽欽二帝,自己的皇位便岌岌可危。“秦卿所言極是。”趙構收斂了笑意,“傳旨嶽飛,‘兵臨黃河,雖勝不驕,需待諸軍協同,再圖渡河’,不可擅自進兵。”
秦檜心中暗喜,知道自己已成功在趙構心中埋下“掣肘嶽飛”的種子。退出寢殿時,恰好遇上前來求見的韓世忠。韓世忠見他麵帶喜色,心中便是一沉,拱手道:“秦相,聽聞嶽將軍連克數州,抵近黃河,可喜可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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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將軍客氣了,此乃陛下聖明,嶽將軍驍勇。”秦檜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韓將軍此時求見,想必也是為了捷報之事?隻是陛下剛傳旨,囑嶽將軍穩紮穩打,韓將軍若要為嶽飛請戰,怕是要失望了。”說罷,便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韓世忠站在原地,心頭愈發沉重。他本是想勸趙構趁勝增兵,助嶽飛渡河,卻沒想到秦檜已先一步動了手腳。走進寢殿,見趙構還在對著捷報發笑,他忍不住道:“陛下,嶽將軍兵鋒正盛,此時當增兵相助,一舉渡過黃河才是!為何要傳旨讓他穩紮穩打?”
趙構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良臣,你不懂。嶽飛孤軍深入,若遭金軍伏擊,損失慘重怎麼辦?況且諸軍尚未協同,冒然渡河風險太大。”韓世忠急道:“嶽將軍早已部署張憲巡防後路,王貴督辦糧草,何來孤軍深入?若此時停滯,偽齊與金軍定會重整旗鼓,再想渡河便難了!如果陛下擔心,背嵬軍可往黃河調度!”
“夠了!”趙構沉下臉,“朕已有旨意,不必再議。你且回營整頓軍務,守住楚州防線便是。”韓世忠見趙構動怒,隻得躬身告退。走出皇城時,恰逢張俊帶著隨從從酒樓出來,手裡還提著打包的點心,見了韓世忠便笑道:“良臣兄,剛聽聞嶽鵬舉大捷,走,喝一杯去!”
韓世忠擺了擺手,語氣沉重:“伯英,你還有心思喝酒?嶽將軍雖勝,可臨安城裡的刀子,已架到他脖子上了。”張俊愣了愣,隨即打了個哈哈:“嗨,朝堂之事咱們少管,我守著神武軍,你守著楚州,嶽鵬舉打他的仗,不好嗎?”說罷,便搖搖晃晃地回府了。
襄陽軍營的中軍帳內,嶽飛剛接到趙構“穩紮穩打”的旨意,眉頭便皺了起來。帳外傳來嶽雲的聲音:“爹!渡河的浮橋已造好一半,將士們都等著您下令呢!”嶽飛望著沙盤上黃河南岸的標記,又看了看手中的聖旨,指尖微微發顫。他知道,這道旨意背後,定有秦檜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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