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的喪鐘餘音未散,秦府書房的燭火已亮至深夜。秦檜捏著一封皺巴巴的信紙,紙上“嶽飛冤死、和議屈辱”八個字,像針一樣紮進他的眼裡。親信李敬仁躬身侍立一旁,低聲道:“相爺,這封信是監視王之奇的暗探截獲的,寫信人楊煒,曾是嶽飛的幕僚,如今在鄉野授徒。”
秦檜將信紙扔在案上,玉扳指撞擊木麵發出脆響:“嶽飛死了多少年了,還有人敢提他的冤屈;和議簽了快十年,竟還有人說它屈辱!”他走到窗前,望著韓府方向早已熄滅的燈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韓世忠剛走,這些人就坐不住了,正好,借這樁事,讓所有人都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
這封信的由來,要追溯到半月前。前官員王之奇罷官後隱居臨安城郊,感念嶽飛舊恩,常與流落鄉野的楊煒通信。那日楊煒在信中寫道:“鵬舉蒙冤,張憲、嶽雲血灑臨安,凡有良知者無不痛心。今和議雖成,金人歲索百萬,百姓流離,此等屈辱,何異於飲鴆止渴?”信末還附了一句“韓公新喪,忠良凋零,我輩當銘記國恥,不可沉淪”。這封信剛送出,就被秦檜安插在驛站的暗探截下,連夜送進了秦府。
三日後,臨安城的晨霧還未散儘,一隊禁軍就包圍了王之奇的宅院。王之奇剛披衣起身,就被戴上了冰冷的鐐銬,他看著闖進家中翻箱倒櫃的兵士,高聲怒斥:“我乃前朝廷官員,你們憑什麼抓我?”
帶隊的將領舉起那封書信,冷笑道:“王大人,私通逆黨舊僚,誹謗和議,還敢狡辯?”同一時間,楊煒在授徒的學堂被抓,兵士將他的學生驅散,當著眾人的麵,把鐵鏈套在了他的頸上。
審訊在大理寺秘密進行,主審官是秦檜的養子秦熺。他根本不給二人辯解的機會,拿出早已備好的“供詞”,拍在案上:“王之奇、楊煒,招出你們的同黨!凡與你們通信、有過交往者,一一列出,尚可從輕發落!”
楊煒看著供詞上“勾結嶽飛舊部,意圖謀反”的罪名,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秦檜老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嶽飛忠勇,韓公義烈,我為他們鳴冤,何罪之有?”秦熺勃然大怒,下令動刑,鞭抽、烙鐵燙,楊煒的慘叫聲傳遍大理寺,卻始終沒有吐露一個名字。
秦檜要的從來不是“供詞”,而是借二人之名擴大株連。很快,“王之奇、楊煒案”就牽連出了葉三省、王之荀——葉三省曾為楊煒的文章作序,王之荀是王之奇的堂弟,曾在嶽飛軍中擔任過文書。秦熺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將二人打入大牢,隨後頒布告示,稱四人“結黨營私,誹謗朝政,同情逆黨”,判王之奇、楊煒貶至瓊州編管,葉三省、王之荀流放三千裡,遇赦不宥。
可這隻是開始。秦檜授意秦熺,將四人的親友、門生、故吏一一羅列,製成“逆黨名錄”。一時間,臨安城風聲鶴唳,曾給嶽飛寫過祭文的士人陳子昂,被人告發後,抄家流放;王之奇的門生李默,隻因曾收過老師的一本舊書,就被罷官返鄉;楊煒的同鄉,隻因當年曾為他送行,就被編管至蠻荒之地。短短一月,因這樁案子被牽連者達數十人,朝堂內外,人人自危,再也沒人敢私下提及嶽飛、韓世忠的名字。
梁紅玉在府中得知消息,將韓世忠的舊信和嶽飛的兵書鎖進鐵匣,埋在庭院的老槐樹下。依依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擔憂道:“嫂子,這樣下去,嶽將軍和韓大帥的事跡,會不會被人徹底遺忘?”
梁紅玉撫摸著老槐樹的樹乾,樹乾上還留著不知道誰刻下的“忠勇”二字,她沉聲道:“遺忘不了。就算朝堂不讓說,民間也會有人記得。”可她的話剛落,就傳來了秦檜頒布“禁野史令”的消息。
“禁野史令”的詔書貼滿了臨安城的大街小巷,上麵寫著:“凡私撰野史、記錄時政者,許人告發,以誹謗罪論處;其書焚毀,其人杖斃,家人流放!”詔書頒布當日,秦檜就派人查抄了臨安城的書坊,凡涉及嶽飛、韓世忠事跡的書籍,儘數焚毀,火光衝天,連燒了三日,空氣中滿是紙灰的味道。
秦府的慶功宴上,秦熺舉起酒杯,笑道:“父親,如今朝堂內外,再也沒人敢非議您和和議了,這禁野史令一出,那些逆黨的事跡,遲早會被人忘得一乾二淨!”秦檜端著酒杯,望著窗外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不錯。曆史本來就是由勝利者書寫,等那些記得嶽飛、韓世忠的人都死了,這天下,就再也沒人知道他們的‘冤屈’了。”
夜深人靜時,依依悄悄溜出韓府,來到城外的一座破廟。廟內,幾個黑影正借著燭光抄寫書籍,為首的是韓世忠的老管家王二。見依依進來,王二遞過一本手抄本,上麵是《嶽家軍征戰錄》的殘篇:“姑娘,這是我們連夜抄的,已經派人送往忠義軍,交給梁興將軍。”依依接過手抄本,指尖觸到溫熱的字跡,眼眶一熱:“多謝王伯。”
荊南府的官署裡,劉錡將一份“禁野史令”的抄本揉成一團,扔進火盆。火光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看著桌案上偷偷抄錄的西軍征戰史,想起了吳玠、韓世忠,想起了嶽飛,心中默念:“秦檜,你能禁得了野史,卻禁不了人心。隻要我在,總有一天,真相會大白於天下。”
他將抄本藏進床榻下的夾層,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住這亂世中的一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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