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塵微微蹙眉,他向來不喜歡這種見麵就磕頭、顯得過於卑微怯懦的人。
他用略帶疑問的目光看向三娘子,意思是:這就是你要引薦的人?看著可不怎麼“有骨氣”。
三娘子見狀,撇了撇嘴,直言道:“侯爺莫看他現在這副慫包樣子。其實……倒是個真有幾分骨氣和良心的讀書人。先前那幾個官差追進店裡,名義上是巡查,實則多半就是為了抓他。”
“哦?”肖塵聞言,來了興趣,重新打量了一下地上跪著的卞三全。這家夥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能犯下大事、值得官差追捕的硬茬子。“你且起來說話。你一個讀書人,乾了什麼事,惹得官差追到這種地方來抓你?”
卞三全戰戰兢兢地站起身,卻依舊低著頭,不敢看肖塵,聲音帶著憤懣和委屈,斷斷續續地說了自己的經曆:“回……回侯爺的話。本縣縣令周生生,貪贓枉法,橫征暴斂,欺壓良善,百姓私下裡都叫他‘周扒皮’!學生……學生與幾位誌同道合的同窗,不恥其行徑,便聯名收集其罪證,準備前往州府告發。那狀紙……便是由學生執筆。隻是……隻是學生家中尚有老母需要奉養,未能隨同窗們一同前往州府。”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痛苦與後怕的神色:“誰……誰知道,幾位同窗到了州府,狀紙遞上,便被官府的人直接抓了下獄!學生這才知道,那周扒皮與州府上官早已沆瀣一氣,上下勾結!學生得到風聲,這才倉皇出逃,一路躲藏,最後……最後幸得三娘子收留,藏在後廚柴房,才躲過一劫……”
“給他搬個凳子。”肖塵聽完,對旁邊夥計吩咐道,語氣和緩了些,“老這麼跪著說話,像什麼樣子?”
夥計連忙搬來一張凳子。卞三全有些受寵若驚,連聲道謝,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邊屁股。
肖塵看著他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倒是有了幾分高看。
這書生雖顯怯懦,但敢站出來寫狀紙告發貪官,這份膽氣和良知,在如今這世道已屬難得。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搖頭,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你們倒是有幾分讀書人的骨氣和熱血。可惜,就是這腦子……不太會轉彎,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卞三全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肖塵。
肖塵敲了敲桌子,直接點破:“那周扒皮的名聲,連我這初來乍到的外鄉人,都從彆人嘴裡聽說了。你們當地百姓更是人儘皆知,給他起了這麼個外號。你們覺得……州府那些官員們,他們是聾了還是瞎了?會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需要你們幾個書生跑去‘告發’?”
屋內一時靜默,隻有炭火在盆裡偶爾發出的劈啪聲。越山劍派天嘉文悶聲道:“照這麼說,那姓周的狗官,竟然無人管了?”
“不是動不得,”三娘子語氣帶著看慣了的麻木,“是動了也無用。這苛樂縣,從上到下,從官到商,乃至碼頭上的力把頭,都是一條藤上的瓜。你摘一個,藤蔓還在,很快又能結出新的來,說不定還更毒些。以往不是沒有路過的俠士想管,要麼被設局坑害,要麼宰了一兩個嘍囉,風聲一緊,他們縮起頭來,風頭過了,變本加厲!”
一陣沉重的歎息在屋裡彌漫開。這已非一兩個貪官汙吏的問題,而是一張盤根錯節、深入肌理的大網,尋常的江湖手段,撞上去便是泥牛入海,隻會粘一身腥臊。
“按他們的規矩,自然是贏不了的。”肖塵忽然開口,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他臉上帶著點琢磨什麼有趣玩意般的神色。“那不妨,按我的規矩來。”
他轉向越山劍派那三人,招了招手。“你們不是想乾點實實在在的事麼?機會,這不就來了。”
三人精神頓時一振,眼睛放光。李蓋倫問道:“逍遙侯……不,肖大俠!您是說,咱們直接去宰了那狗官?!”
語氣裡帶著江湖人慣有的對快意恩仇的期待。
肖塵卻搖了搖頭“宰一個?哪夠。今天宰了周生生,明天就能來個張生生、王生生。上麵那根藤蔓不斷,果子永遠是爛的。換湯不換藥,苦的還是苛樂縣的百姓。改一地的風氣,換一地的民生,可不是砍一顆腦袋那麼簡單的事兒。”
……
翌日,日上三竿。
本該是一日之中街市最暄騰的時候,苛樂縣的縣城裡卻透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萎靡與冷清。
街道兩旁店鋪不少都關著門,開著的也多是門可羅雀。
往來行人腳步匆匆,低著頭,臉上少見笑容,更無閒暇駐足攀談。空氣中彌漫沉悶的蕭條。
唯一透著喧囂與熱辣人氣的地方,竟是縣衙。
隔著老遠,就能聽見從那高牆大院裡傳出來的陣陣叫嚷、哄笑、喝罵聲。
走近了,但見縣衙大門緊閉,卻無人值守。
院內,更是烏煙瘴氣。原本莊嚴肅穆的庭院正中,用木柵圍出了一片空地,兩隻毛色鮮亮、爪喙鋒利的雄雞正鬥得難分難解,雞毛紛飛。
周圍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個個衣著光鮮,綾羅綢緞,與這縣衙公堂之地格格不入。他們揮舞著手臂,臉紅脖子粗地呐喊:
“啄它眼睛!快!”
“上啊!紅將軍!彆退!”
“黑旋風,抓它下盤!”
喊得最歡騰、幾乎要手舞足蹈的,是一個穿著白色絲綢內服、連外袍都未披掛,頭上官帽歪歪斜斜戴著的胖子。他一手指著場中,唾沫橫飛:“對!就這樣!給老爺我往死裡啄!贏了重重有賞!”此人正是苛樂縣令,周生生。他身旁幾個富商模樣的人賠著笑。
公堂成了賭場!
……
此時,肖塵的馬車,不緊不慢地駛到了縣衙大門附近。
馬車內,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肖塵舒舒服服地靠在軟墊上,手指間把玩著一片黑色鱗片,臉上有幾分得意。“這‘龍鱗’,當信物倒是不錯。獨特,難偽造,認得的人必然知道分量。這麼一想,當時倒是虧了,就該把它剝乾淨。”
他忽然想到什麼,轉向坐在側邊的沈明月,“哎,明月,回頭你得想辦法聯係莊幼魚,讓她通知矣歐危。把剩下的鱗片都給拔下來。這東西,以後就是我們的信物了。”
喜歡這個逍遙侯明明超強卻過分鹹魚請大家收藏:()這個逍遙侯明明超強卻過分鹹魚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