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冠》
第一章古槐夜啼
子時的梆子剛敲過第一響,沈硯之的指尖突然沁出一層冷汗。案頭的宣紙洇開墨團,本該勾勒出山河社稷圖的狼毫筆,此刻卻在紙上拖出歪扭的血痕。他猛地抬頭,正看見窗欞上倒懸著半張慘白的臉——腐爛的眼眶裡嵌著兩顆渾濁的琉璃珠,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青紫色的牙床。“客官,要買冠嗎?”那東西的聲音像是揉皺的錫箔紙在摩擦,枯瘦的手指“啪嗒”一聲按在窗紙上,留下五個黑黢黢的指印。沈硯之抄起鎮紙的漢白玉貔貅砸過去,那怪物卻像水汽般消散了。唯有窗台上多了個巴掌大的檀木盒子,雕花縫隙裡滲出縷縷檀香,混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他屏住呼吸推開房門,整條巷子都浸在濃稠的白霧裡。更夫的燈籠在霧中明明滅滅,梆子聲卻詭異地停在半空。沈硯之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城隍廟撿到的那枚玉佩,青玉龍紋的邊緣刻著極小的“清風”二字,當時隻當是尋常古玉,現在想來……“沈公子。”身後傳來蒼老的聲音,沈硯之轉身看見住在隔壁的瞎眼老嫗拄著拐杖站在門內,渾濁的眼珠對著他的方向。她乾癟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那個檀木盒:“那是清風冠的請柬,您不該撿城隍廟的東西。”
第二章鬼市琳琅
三更天的鬼市藏在亂葬崗深處的槐樹林裡。沈硯之按照老嫗的囑咐,將玉佩係在左腕,踩著月光走進濃霧。腳下的泥土忽然變得鬆軟,低頭竟發現自己正走在密密麻麻的白骨上。霧中飄來陣陣脂粉香,十幾個穿紅戴綠的紙人提著走馬燈迎麵而來,燈影裡映出無瞳的臉。“公子可是來尋冠的?”領頭的紙人掀開轎簾,轎內鋪著黑緞軟墊,卻空無一人。沈硯之剛要拒絕,玉佩突然發燙,他踉蹌著跌進轎中,再睜眼時已置身於燈火通明的集市。攤位上擺著用人皮縫製的香囊,裝著鬼火的琉璃盞,還有浸在朱砂裡的嬰兒指骨。穿長袍的書生正用銀錠稱量女鬼的發絲,塗著蔻丹的手從他袖中伸出,指甲泛著青黑。“客官要點什麼?”穿綠襖的攤主晃著腦袋,沈硯之這才發現他脖子上沒有頭顱,聲音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攤位上陳列著七八個烏木冠,其中一頂鑲嵌著鴿血紅寶石,冠頂垂著十二串珍珠,正是傳說中能號令陰兵的清風冠。“這冠怎麼賣?”沈硯之的聲音不受控製地發顫。攤主突然發出咯咯的笑:“拿您的魂魄來換呀。”
第三章玉碎驚變
沈硯之的指尖剛觸到清風冠的珍珠,整座鬼市突然劇烈搖晃。黑紅相間的血水從地縫中湧出,攤位上的鬼怪發出淒厲的尖叫。穿綠襖的攤主化作一縷青煙,唯有那頂鳳冠懸浮在半空,十二串珍珠突然繃直,化作十二道鎖鏈朝他襲來。“快摘玉佩!”破空而來的匕首斬斷鎖鏈,沈硯之回頭看見個穿夜行衣的少女,眉眼間帶著幾分英氣。她手腕翻轉,匕首在掌心劃出鮮血,血珠滴在清風冠上,寶石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紅光。“你是陰陽司的人?”沈硯之認出她腰間的青銅令牌,上麵刻著“斬邪”二字。少女沒理會他,揮刀劈開撲來的紙人:“這冠是百年前被斬首的蘇貴妃怨念所化,每年中元節都要勾九個生魂獻祭。你撿的玉佩是鎮魂玉,現在被它盯上了。”話音未落,清風冠突然分裂成無數碎片,重組為身披鳳袍的女子。她麵色慘白如紙,脖頸處有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正是史書上記載因巫蠱之罪被廢的蘇憐月。“本宮等這一天等了一百年。”蘇憐月的指甲暴漲三尺,沈硯之的玉佩突然炸裂,他隻覺得心口劇痛,魂魄仿佛要被生生扯出軀殼。
第四章血染宮牆
陰陽司的少女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匕首上:“北鬥鎮魂,破!”金光如網罩向蘇憐月,她淒厲地尖叫著化作黑煙,清風冠卻依舊懸浮在半空。沈硯之突然想起老嫗說過的話:“清風冠要認主的。”他抓起地上的冠戴在頭上,十二串珍珠瞬間刺入頭皮,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你瘋了!”少女揮刀砍來,卻被無形的屏障震開。沈硯之感覺無數記憶湧入腦海——冷宮的寒夜,三尺白綾,還有劊子手高舉的鬼頭刀。原來他是蘇憐月的貼身太監,當年替主子藏起鳳冠,被活活打死在亂葬崗。“小祿子,你果然沒讓本宮失望。”蘇憐月的聲音在他體內響起,沈硯之的瞳孔漸漸變成猩紅。他抬手掐住少女的咽喉,看著她眼中的驚恐,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城隍廟,他撿起的不是玉佩,而是自己腐爛的指骨。鬼市在血月中崩塌,沈硯之戴著鳳冠站在斷壁殘垣上,十二串珍珠化作十二隻厲鬼,朝著京城的方向飛去。他輕輕撫摸冠頂的寶石,那裡還殘留著蘇憐月最後一絲體溫。“娘娘,我們回家。”
第五章陰陽司秘辛
少女在廢墟中咳出鮮血,青銅令牌上的“斬邪”二字已變得黯淡。她望著沈硯之消失的方向,從懷中取出半塊龜甲,裂紋中浮現出“宮變”二字。三百年前蘇貴妃被廢的那個雪夜,陰陽司初代司監曾留下預言:“鳳冠現世,皇城易主。”子時的更鼓聲穿透迷霧,少女撕下夜行衣的下擺包紮傷口。腕間銀鏈突然作響,七枚銅錢卦象呈凶——乾卦變坤,陽儘陰生。她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囑托,蘇憐月的冤魂背後藏著更大的陰謀,當年負責監刑的刑部尚書,如今已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淩霜!”樹梢傳來振翅聲,一隻玄色信鴿落在肩頭。少女展開密信,墨跡未乾的字跡讓她瞳孔驟縮:永安宮地磚下,藏著蘇貴妃的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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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永安殘夢
沈硯之站在宮牆下時,十二隻厲鬼已化作禁軍裝束。清風冠上的珍珠泛著幽光,他伸手觸摸斑駁的宮磚,指尖竟直接穿了過去。當年被亂棍打死的劇痛再次襲來,血水流過之處,青磚上浮現出無數掌印——那是小太監們臨死前抓撓的痕跡。永安宮的牌匾早已腐朽,蛛網覆蓋的龍床上,坐著個穿明黃常服的少年。他看見沈硯之進來,嚇得縮到床角:“你是誰?朕……朕是當今聖上。”沈硯之摘下鳳冠,露出太監特有的青頭皮:“奴婢小祿子,給貴妃娘娘請安。”少年突然狂笑起來,笑聲卻變成女子的嗚咽:“小祿子,你看這龍床,本宮當年就是在這兒被他們灌下的鶴頂紅。”皇帝的臉開始扭曲,皮膚剝落處露出蘇憐月慘白的脖頸,“你知道嗎?真正的巫蠱娃娃,是用當今聖上的生辰八字做的。”
第七章九千歲
淩霜劈開地磚時,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頭骨的眼眶裡插著兩根銀簪,簪頭鑲嵌的紅寶石與清風冠如出一轍。她剛要取出頭骨,身後突然傳來靴底碾過碎磚的聲響。“沈姑娘好手段,竟能找到這兒。”九千歲魏忠賢站在月光裡,蟒袍上的金線在陰風中浮動。他身後跟著八個麵無表情的錦衣衛,腰間佩刀的刀柄纏著發黑的人皮。淩霜握緊匕首,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那八個錦衣衛根本沒有影子。“蘇貴妃是個聰明人,”魏忠賢輕撫胡須,指甲縫裡滲出黑血,“她知道自己活不成,就把魂魄封進鳳冠。可惜啊,她算錯了一點——這鳳冠本就是先帝為鎮壓龍脈所鑄。”頭骨突然張開嘴,發出淒厲的尖嘯。淩霜看見無數冤魂從地縫爬出,每個魂魄的額頭上都貼著黃色符咒,符咒末尾的朱砂印,正是魏忠賢的私印。
第八章龍脈
沈硯之看著皇帝化作一攤血水,蘇憐月的魂魄從屍骸中升起。她伸手撫摸清風冠,十二串珍珠突然全部斷裂,化作十二道鎖鏈纏住沈硯之的四肢。“小祿子,幫本宮最後一個忙。”蘇憐月的身體漸漸透明,“把鳳冠戴在龍脈上,魏忠賢想借冤魂修煉邪術,他要讓大齊的江山變成活死人墓。”地動山搖間,永安宮的地磚全部裂開,露出下方盤旋的青銅鎖鏈。鎖鏈儘頭,一條金龍的骸骨正在掙紮,七寸處插著把生鏽的斬馬刀——那是當年斬下蘇貴妃頭顱的凶器。淩霜的匕首刺穿魏忠賢咽喉時,他的身體突然膨脹成皮球大小。無數符咒從他體內飛出,冤魂們痛苦地嘶吼著,漸漸凝聚成巨大的黑色旋渦。沈硯之抱著鳳冠縱身躍下,金龍骸骨突然睜開眼睛,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他胸前的玉佩——那根本不是鎮魂玉,而是用蘇貴妃指骨磨成的護身符。
第九章清風不散
雞鳴聲響起時,淩霜站在宮牆上看著日出。沈硯之最終沒有回來,青銅鎖鏈重新合攏,隻有一縷檀香從地縫中飄出。她摸出懷中的頭骨,銀簪已經消失,眼眶裡躺著半塊玉佩,上麵刻著的“清風”二字,不知何時變成了“小祿子”。三個月後,新帝登基。欽天監在永安宮遺址上種下一棵槐樹,枝葉間總在月夜傳來環佩叮當。有老太監說,那是蘇貴妃在教小祿子認字——當年小太監為了記住主子的囑托,咬破手指在牆上寫了滿牆的“清風”,血字滲進磚縫,三百年都沒褪色。淩霜離開京城那天,在城隍廟撿到個檀木盒子。打開來看,裡麵放著頂紙糊的鳳冠,珍珠是用露珠做的,寶石是用紅豆刻的。穿堂風掠過,紙冠突然化作漫天紙蝶,每隻翅膀上都寫著:“娘娘,咱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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