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靠山鎮,踏上那條向南的土路,陳默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荒涼”。
路兩旁是望不到邊的雪原和枯草地,偶爾有幾棵歪脖子樹,枝杈猙獰地指向灰白色的天空。風毫無遮擋地刮過,比在山裡時更冷,更刺骨。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隻有兩道被車輪反複碾壓出的深轍,凍得硬邦邦的,通向未知的遠方。
算命老頭的話像魔咒,在他腦子裡反複回響。
“往南邊大道上走,遇城莫入,遇村莫停,尤其彆在河邊、古井、老墳這些地界逗留。天黑之前,務必找到個人氣旺點、亮堂點的地方躲著。”
“你身上那點‘借來’的生氣,快壓不住底下的東西了。”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得他心頭發寒。他不敢停,埋著頭,拚命往前走。肚子裡那點烤紅薯早就消耗光了,餓得前胸貼後背,隻能不斷抓雪吃,冷得牙齒打顫,喉嚨像是被冰碴子劃過。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西斜,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四周依舊是一片死寂的荒原,看不到任何村落的影子。恐慌開始像冰冷的藤蔓,一點點纏繞上來。
天黑之前……找到人氣旺的地方……
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在小跑,但虛弱的身體和深厚的積雪讓他舉步維艱。
終於,在天色即將徹底黑透前,他看到前方路邊的荒地裡,似乎有一個低矮的土包,旁邊還立著幾塊歪斜的石碑。
是片亂墳崗!
陳默心裡一咯噔,立刻想起算命老頭的警告——彆在老墳地界逗留!他下意識就想繞開。
但就在他目光掃過那片墳地時,腳步猛地頓住了。
隻見在那片荒墳的中央,最大的一座土墳前,竟然蹲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深藍色的、洗得發白的棉襖,背對著道路,看不清楚臉,隻能看到一個佝僂的背影。他麵前插著三根細細的線香,香煙嫋嫋,在昏暗的暮色中勾勒出詭異的形狀。線香前麵,還擺著幾個黑乎乎、像是窩頭一樣的供品。
那人在燒紙。黃色的紙錢被點燃,火苗跳躍著,吞噬著紙頁,化作片片黑灰,被風吹得四處飄散。
一邊燒,那人一邊低聲念叨著什麼,含混不清,語調卻異常悲切,像是在哭,又像是在訴說什麼。
荒郊野外,天快黑透,在亂墳崗燒紙祭奠?
陳默的後頸窩竄起一股涼氣。這景象太反常了!正常人祭奠,誰會挑這種時候這種地方?
他想立刻離開,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不是因為好奇,而是因為——他感覺到了一股極其不對勁的氣息!
從那燒紙的人身上,從那跳躍的火苗和飄散的紙灰中,彌漫出一股濃烈的、近乎實質的怨懟和煞氣!那氣息陰冷粘稠,甚至比他之前遇到的“夜遊神”更加沉鬱,更加……針對活人!
這不是簡單的哀思祭奠!這更像是一種……充滿怨恨的召喚,或者說,詛咒!
他猛地想起昨夜磚窯外那個畫符詛咒的婦人!兩者之間的氣息,竟然有幾分詭異的相似!都是那種源自人心的、扭曲的惡念!
就在這時,那燒紙的人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念叨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過頭來!
一張布滿深刻皺紋、愁苦到極點的臉。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眼神渾濁,眼底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和絕望。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路邊的陳默。
陳默心臟驟停,下意識地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