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時，青龍基地的硝煙還未散儘。
遍地都是變異體的屍體，暗褐色的血漬混著泥土和碎肉，在初陽下泛著猙獰的光澤。圍牆塌了大半，斷壁殘垣間還冒著青煙，重機槍的彈殼散落一地，踩上去“咯吱”作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這場血戰的餘痛裡。
林舟靠在一截斷裂的圍牆邊，手裡的重機槍早已冷卻，槍管上還掛著變異體的碎肉。他渾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血腥味嗆得人喉嚨發緊，眼前陣陣發黑——從午夜打到天亮，他幾乎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連抬手的動作都顯得格外沉重。
“林哥！你怎麼樣？沒事吧？”趙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臉上滿是塵土和血汙，一隻胳膊還在淌血，顯然是在戰鬥中受了傷。
林舟搖搖頭，啞著嗓子問：“清點得怎麼樣了？還有多少弟兄……”
話沒說完，他就看到趙磊的眼神暗了下去，手裡的統計單捏得發皺。“能戰鬥的弟兄，還剩不到兩百人。犧牲了……犧牲了三百多，重傷八十多個，都在醫療點躺著，蘇醫生她們正忙著搶救。”
三百多。
這個數字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在林舟的心上。那些熟悉的麵孔，那些一起在廢墟裡搶物資、一起在基地裡守夜、一起在餐桌上開玩笑的弟兄，轉眼間就成了冰冷的統計數字。他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他們倒下時的樣子，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物資呢？彈藥、糧食還剩多少？”林舟強迫自己睜開眼，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彈藥基本打光了，重機槍子彈隻剩幾箱，火箭筒和手榴彈全空了。糧食和淡水還夠撐幾天，但藥品……蘇醫生說，麻醉劑和抗生素早就用完了，現在隻能靠消毒水和繃帶硬扛，很多重傷員……怕是撐不過今天。”趙磊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林舟沉默了，目光掃過眼前的殘垣斷壁。曾經熱鬨的基地，如今一片死寂，隻有醫療點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每個人的神經。
“先把犧牲的弟兄抬到廣場上，找塊乾淨的布蓋著。”林舟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卻堅定，“重傷員優先照顧，就算沒有麻藥，也得把傷口處理好，不能讓他們白白送命。剩下的人，分成兩隊，一隊清理戰場，把變異體的屍體拖到遠處燒掉，防止滋生病毒；另一隊去搶修圍牆，至少把核心區域的防線補起來，誰也不知道黑鴉會不會再來。”
“明白。”趙磊點點頭，轉身就要走，又被林舟叫住。
“告訴弟兄們，辛苦大家了。等熬過這陣子，我一定給犧牲的弟兄們立塊碑，讓所有人都記住他們的功勞。”
趙磊眼眶一紅，用力點頭，轉身快步離開。
林舟慢慢站起身，朝著醫療點走去。一路上，他看到不少隊員正默默地清理戰場，有的抬著犧牲同伴的屍體，腳步沉重；有的拿著工具搶修圍牆，動作機械，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和悲傷，卻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退縮。
走到醫療點，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撲麵而來。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擠滿了受傷的隊員，有的斷了胳膊，有的腿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血漬已經滲透了紗布，還有的腹部中彈，臉色蒼白如紙，奄奄一息。
蘇玥正跪在一個重傷隊員身邊，手裡拿著針線，正在給他縫合傷口。隊員疼得渾身發抖，咬著牙，額頭上滿是冷汗，卻一聲不吭。蘇玥的臉上也滿是汗水，雙手因為長時間縫合而微微顫抖，眼神裡卻透著一股倔強的堅持。
“怎麼樣？”林舟走到蘇玥身邊，輕聲問道。
蘇玥抬起頭，臉上沾著血跡，眼神裡帶著一絲疲憊和焦慮：“情況很不好，已經有三個重傷員沒挺過來了。現在沒有麻藥，隻能讓他們硬扛，很多人都因為疼痛休克了，我……我儘力了。”
林舟看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心裡一陣愧疚。這場戰鬥，所有人都拚儘了全力，蘇玥和醫療隊員們更是一夜沒合眼，不眠不休地搶救傷員，她的壓力，絲毫不比在前線戰鬥的隊員小。
“辛苦你了。”林舟輕聲說，“物資已經在清點了，我會讓人把僅有的糧食和水先給醫療點送來，讓傷員們能喝點熱的。”
蘇玥搖搖頭：“不用，先給能戰鬥的弟兄們吧，他們還要清理戰場、搶修防線。我們這裡，能省就省。”
就在這時，一個醫療隊員匆匆跑進來，臉上帶著一絲慌張：“蘇醫生！林哥！那邊有個隊員傷口感染了，發起了高燒，意識都模糊了！”
蘇玥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跟著醫療隊員跑了過去。林舟也緊隨其後。
帳篷角落裡，一個年輕隊員躺在床上，渾身滾燙，嘴唇乾裂，嘴裡胡言亂語，傷口處已經紅腫發炎，甚至能看到白色的膿水。蘇玥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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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感染引起的敗血症，必須立刻用抗生素，否則……”蘇玥的聲音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林舟的心沉了下去。現在哪裡還有抗生素？
“林哥，要不……要不我們去其他基地問問，看看能不能借一些？”張倩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猶豫。
“其他基地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林舟搖搖頭，“冰雪基地那邊，趙剛說他們自己都快頂不住了，肯定沒有多餘的藥品。其他小基地，本來物資就匱乏，這場戰鬥下來，怕是早就空了。”
帳篷裡陷入了沉默，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絕望。難道，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年輕的隊員死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