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在星淵邊緣一處相對平靜的能量渦流中暫歇,如同受傷的巨獸舔舐傷口。艦體破損處覆蓋著臨時修複的納米工蜂群,如同閃爍的銀鱗。醫療艙內,淩燁與蘇玥並排躺在相鄰的醫療床上,生命監測儀的柔和光芒映照著他們蒼白的臉龐。經過數日的緊急治療和靈液滋養,兩人雖未完全恢複,但已脫離危險期。
那驚鴻一瞥捕獲的“求救”信號與溫暖光點的影像,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在方舟決策層激蕩起層層波瀾。爭議比以往更加激烈。
“求救?焉知非是陷阱?”安全部長雷克麵色陰沉,指著那斷斷續續的信號波形,“維度彼端的存在,其心難測。或許正是那冰冷意誌拋出的誘餌,引我等飛蛾撲火!”
“但那一縷溫暖波動,與淩燁尊者最初感知到的、與司徒隱力量格格不入的波動極為相似!”首席科學家埃德裡克·vance激動地反駁,眼中布滿血絲,卻閃爍著發現新大陸般的狂熱,“這可能是我們理解彼端格局的關鍵!一個被壓製、被困縛的善意存在?若真如此,它不僅可能是盟友,更可能擁有我們急需的、關於那個冰冷意誌的情報!”
“即便非陷阱,又如何?”一位負責後勤的女長老愁容滿麵,“‘燭龍’已毀,星髓晶耗儘,淩尊者與蘇博士傷勢未愈,艦體受損嚴重。我等已是泥菩薩過江,何來餘力再行險著?當務之急是修複方舟,尋找安全星域...”
“安全?”淩燁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絲虛弱,卻清晰傳入會議室。他在蘇玥的攙扶下,竟強撐著來到了會議室門口,目光掃過眾人,“司徒隱既能追蹤至星淵之心,焉知不能追蹤至此?消極避退,唯有坐以待斃。唯有主動洞察,方能尋得一線生機。”
蘇玥緊隨其後,聲音冷靜卻堅定:“‘燭龍’雖毀,但其設計藍圖與失敗經驗俱在。我們無需再造一個同等複雜的探測器。此次目標更明確——采集彼端最表層的環境樣本,尤其是能量簽名與信息碎片,重點搜尋與那‘溫暖波動’及司徒隱力量相關的痕跡。我們可以設計一種更小型、更隱蔽、一次性使用的‘采樣器’。”
“可如何穿透維度壁壘?淩尊者您的身體...”玄璣真人擔憂道。
“此次不需深度意識連接。”淩燁緩緩走到星圖前,指尖劃過那道代表裂隙的光帶,“隻需一縷極細微的神念附著於采樣器之上,如同蛛絲係鈴,感知其狀態,引導其規避最明顯的風險區域,並在最關鍵時刻觸發采樣指令即可。負擔會大大減輕。”他看了一眼蘇玥,“而且,此次玥兒你無需與我意識並聯,隻需在外嚴密監控,若情況不對,立刻切斷那縷神念,我至多元神微損,調息數日便可。”
蘇玥與他目光交彙,看到他眼底不容置疑的決心,深知他雖說得輕鬆,實則仍是行險。但她更明白,有些險必須冒。她緩緩點頭:“我會設計最完備的安全預案。”
方案在爭議中最終通過。這一次,蘇玥主導的設計更加大膽而精妙。新的采樣器被命名為“螢火”,形如一粒梭形的深海發光生物,通體由可自適應偽裝的特殊材料構成,核心是一小塊僅存的、次級的靈晶,其能量波動被壓製到最低,力求如塵埃般不起眼。它的任務並非長久探索,而是在穿透裂隙的極短時間內,完成預設環境的快速采樣並立即返回。
數日後,就在方舟初步修複完成,司徒隱的偵察艦信號再次出現在遠距離掃描邊緣時,“螢火”采樣器準備就緒。
淩燁再次坐進控製艙,但與上次相比,連接線路少了十之七八。蘇玥坐鎮主控台,麵前光屏分作數塊,實時監控著淩燁的生命體征、“螢火”狀態以及裂隙的波動周期。
“記住,神念如絲,觸之即回,絕不可貪戀。”蘇玥最後叮囑,聲音透過通訊器傳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淩燁微微頷首,閉上雙眼。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分離出的那一縷神念細若遊絲,幾乎微不可察,緩緩注入懸浮於發射艙內的“螢火”。
“發射!”
“螢火”悄無聲息地滑出彈艙,如同真正的浮遊生物,向著那色彩詭譎、律動不息的維度裂隙飄去。它的軌跡並非直線,而是依著淩燁那縷神念的細微指引,巧妙地利用著裂隙能量湧動的潮汐,尋找著最薄弱的切入時機。
控製室內落針可聞,所有人屏息凝神。主屏上代表“螢火”的光點緩緩接近那片扭曲的光域。
接觸瞬間!
屏幕上的數據流驟然爆發!其混亂與龐雜程度遠超想象!
“時間戳記混亂!出現未來事件索引與過去事件回響疊加!”
“因果律儀器讀數異常!部分信號顯示‘果’先於‘因’出現!”
“能量頻譜無法解析!存在多種超越已知模型的狀態!”
科學家們目瞪口呆,這些讀數徹底顛覆了現有物理學的根基!那是一個時間非單向、因果可倒置、能量形態無法用現有數學語言描述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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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燁的額頭再次沁出細密汗珠。通過那縷纖細的神念,他感受到的並非死寂,而是一種極度活躍、充滿無限可能卻又危險重重的“活力”。這裡的規則截然不同,空間如同擁有生命的凝膠,時間如同可以隨意翻閱的書頁,能量如同擁有自主意識的流水。他必須極度謹慎地引導“螢火”,避免觸碰到那些明顯蘊含著毀滅性能量的規則亂流。
“螢火”如同在雷區跳舞,緩緩深入。淩燁的神念竭力分辨著環境中的能量簽名,搜尋著目標。
突然,一股龐大、古老、漠然的意識掃過這片區域!正是那冰冷的意誌!它似乎並未注意到這粒微塵般的“螢火”,但其無意識散發的威壓已讓淩燁那縷神念如墜冰窟,幾乎凍結。
淩燁強忍不適,操控“螢火”潛入一團色彩暗沉的能量絮流中隱蔽。
就在此時,另一股意識波動傳來!與那冰冷意誌不同,這股波動顯得...混亂、瘋狂、充滿了撕裂般的痛苦與貪婪,如同饑餓了萬載的凶獸,在維度間逡巡嗅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