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悅府那間華麗的牢籠裡享受了片刻的安寧後,李承風並沒有留下過夜。
當秦雪笨拙地為他按揉著太陽穴,心中的防備一點點融化時,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瞬間恢複了往日的清明和冷靜,所有的疲憊和脆弱都消失不見。
他坐起身,在秦雪錯愕的目光中,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領。
“記住你今晚的感覺。”他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便轉身離開了公寓,隻留下秦雪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心亂如麻。
李承風沒有回溫泉山莊。
他知道,蘇婉雖然暫時被他安撫住了,但那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裂痕一旦產生,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彌合的。他現在回去,麵對她的眼淚和沉默,隻會讓他心煩。
秦雅和蘇倩那邊,他也懶得去應付。
在經曆了一場場勾心鬥角和後院起火的鬨劇後,他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他不想再扮演任何角色,不想再戴上任何麵具。
他隻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
他驅車來到江邊一處僻靜的酒店式公寓。這裡不是他的產業,是他用一個不相乾的身份信息租下的,是他在這個城市裡,唯一不為人知的安全屋。
他沒有上樓,隻是將車停在樓下的停車位,然後撥通了張露的電話。
“到樓下來。”他的聲音很輕。
五分鐘後,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車前。
張露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運動服,素麵朝天,長發隨意地紮成一個馬尾。沒有了職場上的乾練和麵對敵人時的鋒利,此刻的她,就像一個鄰家女孩,乾淨而清爽。
她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先生。”她輕聲喚道。
“嗯。”李承風應了一聲,卻沒有發動車子,也沒有說話,隻是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江麵上點點的漁火,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張露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陪著他。
她能感覺到,他很累。
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是那種在無數個麵具之間切換,在無數場算計中消耗心神後的疲憊。
在秦雅麵前,他是掌控一切的王,是她的情人和主宰。
在蘇倩和秦雪麵前,他是殘忍的惡魔,是她們的恐懼之源。
在林溪麵前,他是高深莫測的獵人,是她又恨又怕的主人。
在蘇婉麵前,他是深情的丈夫,是家庭的頂梁柱。
隻有在她麵前,他可以什麼都不是。
他不必偽裝,不必算計,不必展現強大,甚至不必說話。
因為他知道,她懂。
車廂裡,陷入了一種靜謐的沉默。但這種沉默並不尷尬,反而有種安寧的治愈感。空氣中,隻有兩人平穩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江輪汽笛聲。
許久,李承風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
“魏家倒了。”
“我看到了。”張露輕聲回應,“林溪小姐做得比我們預想的更狠。”
“是條好狗。”李承風的評價簡單而冷酷,“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反咬主人一口。”
“她不敢。”張露的語氣很肯定,“隻要先生您在一天,她就永遠隻是一條拴著鏈子的狗。”
李承風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轉過頭,看著張露清秀的側臉。燈光下,她的皮膚白皙,睫毛很長,像兩把小刷子。
她是他的刀,也是他的鞘。
是他重生以來,唯一一個可以完全交付後背的人。
這種信任,無關情愛,卻比任何情愛都來得堅固和純粹。
“後院起火了。”李承風突然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嘲。
張露的身體微微一頓,但沒有回頭,也沒有追問。她知道,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蘇婉……她好像知道了。”李承風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秦雅、蘇倩……所有的事情,都攪在了一起。我第一次覺得,事情有點脫離我的掌控。”
這是他第一次,在彆人麵前,承認自己的“失控”。
張露沒有安慰他,也沒有給他任何建議。她隻是伸出手,從儲物格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