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到了。
那厚重的土黃色城牆撲麵而來,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喧囂聲浪隔著老遠就鑽進耳朵。
人聲、馬嘶、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轟鳴,混雜著牲口糞便和不知名食料的氣味,這就是大漢曾經的都城,如今董卓的巢穴。
沈瀟勒住馬,心裡直犯嘀咕:“乖乖,這城讓我感到濃濃的曆史氣息。”
“先生,先進城找地方落腳。”陳到策馬靠近,聲音沉穩。
“嗯,找個乾淨、偏僻點的客棧,彆太紮眼。”沈瀟吩咐道,“讓扮成商人的兄弟們都打起精神,這裡不是河東。”
安頓下來花了不少功夫,他們找了個不起眼的帶小院客棧,沈瀟才稍微鬆了口氣。
長安城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街麵上隨處可見巡邏的西涼兵,橫衝直撞,百姓們敢怒不敢言。
“叔至,派幾個機靈點的兄弟,去打聽一下李儒的府邸在哪兒。”沈瀟揉著額頭,“記住,小心行事,彆惹麻煩。”
打探消息比預想的要順利些,李儒作為董卓的首席智囊,住處並不算隱秘。
第二天,沈瀟換了身相對體麵的儒衫,深吸了幾口氣,帶著陳到和兩個親兵,拿著一份措辭謹慎的名帖,來到了李儒府外。
名帖上寫的是“河東劉備幕僚,沈瀟,拜謁‘文優’先生”。
門房接過名帖,在門帖的下麵同時還接到了一貫錢,然後門房上下打量了沈瀟幾眼,態度倨傲,轉身進去了,留下沈瀟幾人在門口乾等。
沈瀟心裡有點打鼓,這李儒可是個狠角色,萬一不見,或者直接拿下……他甩甩頭,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門房才慢悠悠出來:“先生有請,隨我來吧。”
李府內倒不像沈瀟想象的那般奢華,反而透著一股文士的清雅,隻是這份清雅在長安城的背景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間書房。
一個麵容清瘦,眼神銳利的中年文士正坐在案後,翻看著一卷竹簡。
他抬起頭,看向沈瀟。
“河東來的?”李儒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在下沈瀟,奉我家主公劉備之命,特來拜見先生。”沈瀟拱手行禮,儘量讓自己顯得不卑不亢。
李儒沒說話,隻是示意他坐下。
陳到和親兵則被留在了門外。
書房裡很安靜,隻有炭火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劉備……那個自稱中山靖王之後的劉玄德?”李儒放下竹簡,語氣裡帶著幾分審視,“聽說,他收編了白波賊?”
“先生明鑒。”沈瀟定了定神,“白波流竄河東,禍害鄉裡,我家主公不忍百姓受苦,故而……”
“故而就自己收編了?”李儒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膽子不小。”
沈瀟心裡咯噔一下,果然是來問罪的?
他趕緊接話:“主公也是迫不得已。河東空虛,若不加以約束,恐生大亂,屆時糜爛的還是朝廷的疆土。”
“主公收編之後,嚴加管束,令其屯田生產,不敢再生事端。此次遣在下前來,正是想向董公和先生陳情,希望能得到朝廷的認可,納入治下。”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把劉備塑造成了一個為朝廷分憂的地方官形象。
李儒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沒有立刻表態。
“屯田生產?”他似乎對這個詞有點興趣,“河東之地,經黃巾、白波之亂,早已殘破不堪,如何屯田?”
“這個嘛……”沈瀟清了清嗓子,開始拋出他準備好的東西,“流民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飯。與其讓他們四處流竄劫掠,不如給他們一塊地,一個念想。”
“哦?說來聽聽。”李儒身體微微前傾。
沈瀟便將“民墾”的法子簡略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土地公有、集體耕作、官府引導以及兵卒授田的區彆對待。
這些理念,在這個時代聽起來,確實有些新奇。
李儒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敲擊桌麵的手指卻停了下來。
“先生之法,聽著倒是有幾分道理。”他緩緩開口,“隻是,這般做法,與那些世家大族分利,怕是不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