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的沉重關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他們一路逃亡的噩夢。
楊彪勒馬回望,心中五味雜陳。身後,是郭汜、李傕那六萬浩浩蕩蕩的大軍。
這支所謂的“護駕”之師,與他們這群衣衫襤褸、麵如死灰的朝廷官員混雜在一起。
恥辱。
但更多的,是一種扭曲的安全感。
有了這六萬兵馬,有了那數不清的錢糧,他們前往兗州的路,無疑會平坦百倍。
“楊太傅,您看,俺們兄弟沒騙您吧?”郭汜策馬靠過來,滿臉橫肉擠出諂媚的笑容,指著自己身後延綿數裡的輜重車隊,“隻要有俺們在,保準陛下和諸位大人吃香的喝辣的,再沒人敢動歪心思!”
楊彪扯扯僵硬的嘴角,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算是回應的“嗯”。
隊伍就這樣,向東走了數十裡。
前方的斥候忽然發瘋似的策馬奔回,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
“報——!前方……前方發現大隊人馬!旌旗蔽日,擋住了我等去路!”
“什麼?!”
剛剛才從被追殺的恐懼中緩過勁來的公卿大臣們,瞬間又炸開了鍋。
“又……又是誰?”
“難道是董白那賤人追上來了?”
“天要亡我大漢啊!”
楊彪的心也猛地一沉,他急忙登上一個高坡,向東遠眺。
隻見遠方的官道之上,一支軍容整齊、陣列森嚴的大軍,橫亙在天地之間。那股肅殺之氣,與郭汜、李傕手下那群烏合之眾截然不同。
一麵“曹”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是曹操!是曹孟德的兵馬!”楊彪先是一愣,隨即心中湧起一陣狂喜,“援軍!是曹將軍的援軍到了!”
這聲呼喊,如同一劑強心針,讓騷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朝著東方投去期盼的目光。
然而,郭汜和李傕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
“曹操?”郭汜啐了一口,“他來得倒快。”
李傕眼神閃爍,低聲道:“大哥,這曹孟德可不是好相與的。”
官道之上,兩軍對壘,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曹操騎在馬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收到了楊彪派人送來的密信,得知天子蒙難,立刻儘起兗州精銳,星夜兼程前來勤王。
在他想象中,他將要拯救的,是一支淒慘落魄、人數不多的天子儀仗。
可眼前這是什麼?
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塵土飛揚,人喊馬嘶。前麵是一群衣衫襤褸、狀若乞丐的官員,中間是天子車駕,可後麵……後麵那黑壓壓的,少說也有五六萬大軍,還有那比軍隊還長的輜重車隊,這哪裡像是逃難,分明是搬家!
“孟德,情況不對。”一旁的夏侯惇按住了刀柄,眼神警惕,“這兵馬數量,遠超我等。而且……你看他們的旗號,是‘呂’字旗!”
曹操的瞳孔驟然一縮。
呂布?!
他怎麼會在這裡?
“派人去問清楚。”曹操的聲音沉穩,但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很快,一名曹軍信使打著白旗,小心翼翼地靠近隊伍。
楊彪立刻策馬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對著信使朗聲道:“我乃太傅楊彪!今奉天子聖駕東行,汝主曹操既是漢臣,為何擋住聖駕去路,還不速速前來拜見!”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既表明了身份,也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訓示。
信使不敢怠慢,飛馬回報。
片刻後,曹操在夏侯惇、曹仁等一眾將領的簇擁下,策馬前來。他離著老遠便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天子車駕前,俯身大拜。
“臣,奮武將軍、兗州牧曹操自領的),救駕來遲,致使陛下與諸位大人蒙塵受驚,臣罪該萬死!”
車簾掀開,天子劉協看到曹操,如同看到了救星,眼淚頓時湧了出來:“曹卿家快快請起,你……你來了便好,來了便好啊!”
一番君臣相見的戲碼過後,曹操站起身,目光掃過楊彪,最後落在了他身後的郭汜和李傕身上,眼神銳利如刀。
“楊太傅,不知這幾位將軍是?”
不等楊彪開口,郭汜已經大咧咧地一抱拳:“曹將軍,久仰大名!俺是郭汜,這是俺兄弟李傕!”
他一指身後的大軍,頗為自得地說道:“俺們兄弟,如今在奉先將軍麾下效力!聽聞天子有難,奉先將軍特派我等,率六萬大軍前來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