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年,五月末。
西涼的風,一如既往地粗糲、乾燥,卷起漫天黃沙,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歸途的隊伍,隻剩下百餘騎。
馬超一言不發,那張曾寫滿驕狂與自信的俊美臉龐,此刻隻剩下死灰般的蒼白。
他攥著韁繩的手,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胯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低垂著頭,腳步沉重。
劉備送彆時溫和的笑,沈瀟那副人畜無害的“純良”麵孔,反複紮在他的心口。
還有那座大帳裡,董白嬌俏地給沈瀟夾菜的樣子,黃舞蝶默默為他斟酒的背影……一幕幕,都化作了無邊的屈辱,在他腦海裡反複灼燒。
他,錦馬超,西涼最耀眼的太陽,竟然敗了。
不是敗在沙場之上,而是掉進了一個可笑的坑裡,像個傻子一樣被人生擒。
龐德策馬跟在他身側,剛毅的臉上寫滿了憂慮。他數次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看到馬超那副仿佛隨時會爆炸的樣子,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終於,遠處出現了金城郡的輪廓。
馬騰早已等在城門外,當他看到那百餘騎狼狽的身影時,一顆懸著的心重重落下,隨即湧上來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超兒!令明!”馬騰快步迎了上來。
他沒有看那些垂頭喪氣的親衛,目光死死地鎖在自己兒子的身上,看到他安然無恙,馬騰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馬超翻身下馬,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他看著父親那張布滿風霜與焦慮的臉,喉頭滾動,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馬騰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周圍的將領們也都是神色複雜。
“主公,少將軍,我們……我們還是先進城再說吧。”一名老將低聲提醒道。
馬騰點了點頭,拉著馬超走進了城中的中軍大帳。
剛一進帳,馬超便掙開了父親的手,猛地轉身,雙目赤紅地盯著馬騰:“父親!你……你到底答應了劉備什麼條件?”
馬騰的身體僵了一下,臉上的喜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痛與無奈。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帳下一名將領搶了先。
那名將領是奉命處理交接事宜的,他看著馬超,艱難地開口道:“少將軍……劉備……玄德公他……他要求我們將整個右扶風,割讓與他。”
“什麼?!”馬超如遭雷擊,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右扶風!那是他們馬家的根基所在,是關中最富庶的地方!就這麼……沒了?
那將領不敢看馬超的眼睛,聲音更低了:“還有……還有您帶去的一萬西涼騎兵……劉備說,他甚是喜愛,便……便不奉還了。”
“噗——”
馬超隻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濺灑在冰冷的地麵上。
“超兒!”馬騰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他。
馬超一把推開父親,狀若瘋虎。他指著馬騰,聲音充滿了無儘的痛苦與不甘:“一萬精騎!整個右扶風!父親!你怎麼能答應!你怎麼能答應這種屈辱的條件!”
“那你要我怎麼辦!”馬騰終於也被激怒了,他指著自己的兒子,痛心疾首地吼道,“你被他們生擒!一萬大軍被圍!我不答應,你和令明,還有那一萬個兄弟,就全都得死在外麵!你讓我怎麼辦!”
“我寧可死!”馬超咆哮著,眼淚混合著嘴角的鮮血一同滑落,“我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像個懦夫一樣,用家族的基業來換我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