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年,七月二十九日,日暮。
殘陽如血,將天水城外的平原染上了一層淒厲的猩紅。
馬超趴在冰冷的土地上,塵土與汗水混合著,黏在他俊朗卻蒼白的臉上。
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身後聯軍陣中傳來的竊竊私語,那些聲音像無數隻螞蟻,爬遍他的全身,啃噬著他最後的尊嚴。同情、鄙夷、幸災樂禍……那些複雜的目光,比刀子更傷人。
他引以為傲的武勇,他錦馬超的名號,在短短兩天之內,被許褚、關羽、張飛這三個怪物輪番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他想站起來,可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後背被長矛掃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那顆高傲到碎裂的心。
就在這無儘的屈辱與絕望之中,一陣異樣的騷動,從聯軍的後方傳來。
……
聯軍後陣,中軍大帳。
韓遂端坐於帥位,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親自為馬騰斟滿了一杯酒。“壽成兄,孟起雖一時受挫,但少年英雄,來日方長,不必過於憂心。”
馬騰心中正為兒子擔憂,聞言歎了口氣,端起酒杯:“文約說的是,隻是……超兒性子太烈,我怕他……”
話未說完,帳簾猛地被掀開,數名韓遂的心腹將領,甲胄在身,手按刀柄,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分列左右,瞬間將大帳內的氣氛變得肅殺。
馬騰一愣,放下了酒杯:“文約,這是……”
韓遂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冰冷“壽成兄,彆演了。”
他從懷中掏出那封被他攥得皺巴巴的“密信”,一把拍在桌案上。
“你與劉備暗通款曲,約定臨陣倒戈,夾擊我中軍,還想要回右扶風?馬壽成,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馬騰看到那封信,看到上麵與自己筆跡一般無二的字跡,瞬間如遭雷擊,渾身冰涼。他猛地站起,驚駭道:“文約!你……你這是何意?此信從何而來?這是汙蔑!是離間之計!”
“離間?”韓遂冷笑一聲,眼中殺機畢露,“到了這個時候,還跟我裝?你兒子在陣前跟劉備的走狗們眉來眼去,演得不累嗎?你以為我韓文約是傻子?”
“鏘!”
一把冰冷的環首刀,已經架在了馬騰的脖子上。
馬騰渾身僵硬,他看著韓遂那張因為嫉妒與貪婪而扭曲的臉,終於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什麼密信,什麼演戲,都是借口!韓遂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韓文約!”馬騰目眥欲裂,“你……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小人?”韓遂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他,“成王敗寇罷了。來人!”
他指著前方混戰的戰場,聲音陰寒刺骨:“傳馬將軍將令!全軍出擊!踏平天水城!若有違令者,就地格殺!”
“你敢!”馬騰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看著前方還在與張飛對峙的兒子的背影,聲音嘶啞地吼道,“超兒還在陣前!你讓他們衝鋒,是要害死他嗎!”
“你的兒子,與我何乾?”韓遂湊到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殘忍地笑道,“或許,他該死了。畢竟,你可是用家族的基業,換了他一條狗命啊。”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捅進了馬騰最深的傷口。
“不……不要……”馬騰徹底崩潰了,他想掙紮,可冰冷的刀鋒讓他動彈不得。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兵被韓遂的人控製,看著代表自己帥令的旗幟,被無情地揮下!
“咚!咚!咚——!”
代表著總攻的戰鼓聲,毫無征兆地在聯軍後陣擂響,沉重而急促,像死神的腳步!
……
戰場之上,馬超終於用槍撐著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剛要調轉馬頭,就聽到了那陣令他心臟停跳的鼓聲。
他猛地回頭,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父親的帥旗下,那三萬名本該作為預備隊的西涼騎兵,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正以一種決死衝鋒的姿態,向著天水城的方向席卷而來!
他們的目標,不是支援自己,而是衝擊自己的軍隊,並直直地撞向劉備軍早已嚴陣以待的防線!
“瘋了!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