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上!”田豫嘶聲大吼,他手中的長刀已經卷刃,身上甲胄更是被鮮血浸透。
就在他們即將衝出包圍之時,前方一陣騷動。
一隊人馬,浴血而立,在他們的去路上。
趙雲等人心中一沉,以為是敵軍的伏兵,下意識地勒緊韁繩,握緊兵器。
隻見為首那人白馬銀甲,甲胄上布滿了猙獰的破口,數支箭矢還插在肩頭和腿上,鮮血將身下的白馬染得斑駁陸離。他身形佝僂,臉上滿是疲憊與死氣,那雙眼睛,卻是幽州百姓的星辰,他說是白馬將軍公孫瓚!
在他身後,是僅剩的八百餘名士卒。他們沒有馬,許多人身上帶著致命的傷,拄著斷裂的兵器,卻依舊站得筆直。
他們,沒有直接突圍而出,而是在這裡等著他們。
“主公!”趙雲翻身下馬,聲音顫抖地衝過去。
“父親!”公孫續也滾落下馬,連滾帶爬地撲到公孫瓚馬前。
田豫、鄒丹、單經、田楷、公孫範……所有幸存的將領,全都圍了上來,淚水混合著血水,從他們剛毅的臉龐滑落。
“主公!您為何不走!”趙雲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伯珪兄!”田豫泣不成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您活著,我們早晚能殺回來!”
“父親!孩兒求您了!跟我們一起走吧!”公孫續死死抱著公孫瓚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公孫瓚沒有看他們,他的目光越過這些追隨他一生的心腹,望向南方,那是大漢疆土的方向。他又轉過頭,看向北方,那裡,烏桓人的狼旗正在黑暗中重新集結,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走?”公孫瓚低沉地笑了,笑聲沙啞而蒼涼,“我身後,是幽州,是大漢的北疆。我若走了,誰來守?”
他低下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眾人,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嚴厲,隻有一種托付的溫和。
“子龍,田豫,你們都是我最信得過的兄弟。”
“續兒,範兒,你們是我公孫家的血脈。”
“你們聽好。”公孫瓚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你們,帶著這三百名還能騎馬的白馬義從,立刻走!”
“主公!”眾人齊聲悲呼。
“這是命令!”公孫瓚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自己的咽喉,再次以死相逼。
“我公孫瓚,一生都在和胡虜廝殺。我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死在這片我守了一輩子的土地上!”
他環顧四周,看著那八百名同樣抱有死誌的士卒。
“我一生剛愎,做錯過很多事,也辜負過很多人。可唯獨一件事,我沒做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此生最後的驕傲與豪情。
“我,守住了大漢的北門!”
“今日,袁紹小兒引狼入室,烏桓雜碎踐踏我疆土!我公孫伯珪,便在此,為大漢,再戰一次!”
“為大漢,守這最後一次國門!”
趙雲等人怔怔地看著他,他們終於明白,主公的意誌,已經無人可以動搖。
這不是赴死,這是一個將軍,對他腳下土地最深沉的告白!
“走!”公孫瓚再次厲聲喝道,“帶著我的兒子,帶著白馬義從最後的種子,去投玄德公!告訴他,讓他為我報仇!殺了司馬懿!殺了烏桓的雜種!”
“你們若是不走,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麵前!”
“鏘!”
冰冷的劍鋒,在他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父親!”
“主公!”
趙雲閉上了眼,兩行清淚滾落。
他猛地起身,對著公孫瓚,行了最後一個標準的軍禮,每一個動作,都重如千鈞。
“末將……趙雲,領命!”
田豫、鄒丹、單經、田楷等人,也紛紛起身,含淚拜彆。
“主公保重!”
公孫續被田豫和公孫範架著,拖上了戰馬,他哭喊著,掙紮著,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三百名白馬義從,調轉馬頭,向著南方,絕塵而去。
趙雲在馬上回望。
他看到,在袁軍和烏桓人重新合攏的包圍圈前,公孫瓚調轉馬頭,麵向北方那黑壓壓的烏桓騎兵。
他身後,那八百名步卒,默默地整理著殘破的兵刃,站成一道單薄卻決絕的陣線。
公孫瓚緩緩舉起了他那杆染血的長槊,槊鋒直指長天!
“大漢!北疆!公孫瓚!”
他發出了生命中最後的咆哮,聲音穿透了整個戰場!
“兒郎們!”
“在!”八百死士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隨我,殺胡!”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