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那群黑山俘虜也被甄儼客客氣氣地送走。
馬超、趙雲、閻行早就被安排去客房休息,大廳內,隻剩下沈瀟,以及親自作陪的甄儼。
甄儼親自為沈瀟斟滿一杯熱茶,驅散夜裡的寒意,臉上溫和的笑容卻帶上揮之不去的疲憊。
“劉先生,今日之事,讓您見笑了。”
沈瀟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他看著眼前這個滴水不漏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甄公子,今日之事,算是暫時了結了。可之後呢?”
甄儼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沈瀟的聲音不大,打破了他精心維持的平靜。
“袁紹的胃口,隻會越來越大。今日,他要你們斷絕與黑山的往來,明日,他就要吞並你們的家產,後日,他便要將整個甄家,都變成他袁家的錢袋子。到時候,你們又該如何?”
一番話,字字誅心。
甄儼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與苦澀。他放下茶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席位上。
“劉先生,我又何嘗不知呢?”
他的聲音滿是壓抑的痛苦。
“我甄家,看似家財萬貫,富甲一方,實則早已是風中殘燭,危如累卵。”
“家父去年便一病不起,如今纏綿病榻,已不能理事。大哥早亡,隻留下我一個撐著。我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小弟,整日隻知鬥雞走狗,不務正業。下麵,還有幾個尚未出閣的妹妹……”
他說到這裡,眼圈竟有些泛紅,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此刻卻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麵。
“我能怎麼辦?我又能怎麼辦!”
“袁紹勢大,雄踞二州之地,帳下猛將如雲,謀臣如雨。我甄家不過是一介商賈,在他眼中,與待宰的羔羊何異?反抗?拿什麼反抗?拿我這百十口家仆的性命,還是拿我甄家百年積攢的財富去填他的無底洞?”
“我真不知道,我們甄家的出路,到底在何方……”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這番話,聽得沈瀟心中也是一陣唏噓。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士族門閥之下,再富有的商賈,也隻是他們隨意拿捏的玩物。沒有權力,沒有兵馬,財富越多,死得越快。
沈瀟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既然袁紹是虎,黑山軍是狼,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那為何不試著……讓狼去咬虎?”
甄儼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劉先生,你這是何意?”
沈瀟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傾。
“甄公子,你今日之舉,雖暫時化解了與黑山軍的誤會,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黑山軍斷了糧,日子不好過,遲早還會找你們的麻煩。而袁紹那邊,更是飲鴆止渴。”
“你有沒有想過,黑山軍為何要劫掠?因為他們缺糧,缺鐵,缺鹽,缺布!他們幾十萬張嘴要吃飯,數萬兵馬要裝備!這些東西,誰最多?”
甄儼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沈瀟一字一句地說道:“是你,甄家!”
“而張燕,他缺糧,但他有人,有地盤,有反抗袁紹的膽氣!你缺兵,缺靠山,但你有錢,有糧,有遍布天下的商路!你們之間,並非隻有敵對!”
“坐下來,和黑山軍的張燕,好好談一談!”
“轟!”
沈瀟的話,在甄儼的腦海裡炸響!
和張燕談?
他不是沒想過,但那也隻是維持過去那種“交保護費”的關係。而聽這位劉先生的意思,這根本不是談合作,這是要……結盟!
與天下最大的“賊寇”結盟!
這個想法太過瘋狂,太過大膽!
“這……這怎麼可能?”甄儼下意識地反駁,“我等乃是朝廷治下的良民,而黑山軍……他們是反賊啊!與反賊為伍,豈不是自尋死路?”
“良民?”沈瀟嗤笑一聲,“甄公子,你彆自欺欺人了。在袁紹眼裡,你們甄家和他治下的豬羊,有區彆嗎?他想什麼時候宰,就什麼時候宰。所謂的良民身份,能保住你妹妹的清白,還是能保住你甄家的祖產?”
一句話,讓甄儼麵如死灰。
沈瀟繼續加碼:“破局,方能求生!不破不立!若不打破這個僵局,你甄家就隻能在袁紹的屠刀下,等著慢性死亡!是與虎謀皮,最終被吞得屍骨無存,還是聯狼禦虎,殺出一條血路,你自己選!”
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