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的簾子被一隻顫抖的手猛地掀開。
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連滾帶爬地衝進帳內。
“報——!”
“主公!”
“曹……曹將軍他……”
帳內,袁紹正死死盯著那幅巨大的軍事地圖,地圖上的“虎牢關”三個字。
他沒有回頭。
“說。”
“曹仁將軍……他帶著麾下殘部,退出了主戰場!”
斥候的聲音因恐懼而尖利。
“他們在……在右後方十裡處,自行紮營了!”
“什麼?!”
袁紹猛地轉身。
他那張原本英武的麵龐,此刻因為半個月的瘋狂與不眠,變得扭曲而可怖。
“你說什麼?!”
“曹子孝他……他敢?!”
斥候嚇得魂飛魄散,伏在地上,抖如篩糠。
“千真萬確!小的親眼所見!”
“他們……他們打出了自己的旗號,與我軍大營,涇渭分明!”
“還有!”
斥候不敢停頓,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來。
“袁術將軍的部隊,也在向後移動!”
“張允、吳班、楊任幾位將軍的兵馬,今日……今日根本沒有出營!”
“前線的攻勢,已經……已經停了!”
袁紹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
他眼前一黑,踉蹌著後退一步,扶住了身邊的案幾。
案幾上的令箭和文書,被他帶得散落一地。
他們怎麼敢停?
我還沒下令鳴金!
他們怎麼敢?!
“反了!都反了!”
袁紹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抓起桌上的東西,狠狠砸在地上。
“哐當”一聲脆響,在死寂的帥帳裡,格外刺耳。
郭圖、審配等一眾謀士,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看著狀若瘋魔的袁紹,心中隻有冰冷的恐懼。
這個聯盟,在虎牢關這座血肉磨坊前,終於要崩解了嗎?
……
右後方,十裡外。
曹仁的營寨,紮得井井有條。
雖然兵力隻剩下不到八千老弱病殘,且多是疲敝之師,但營防依舊森嚴,崗哨林立。
曹休站在曹仁身邊,看著遠處燈火連綿的袁紹主營,眉頭緊鎖。
“叔父,我們這麼做,無異於公開和袁紹撕破臉。”
“他會不會……”
曹仁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他隻是平靜地擦拭著自己的佩劍,劍身映出他堅毅的臉龐。
“子孝,你看那虎牢關。”
他抬起頭,望向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史前巨獸般的雄關。
“半個月,折損八萬士卒。”
“我雖然帶來的隻是兩萬老弱,但那也是我們的人啊,如今隻剩這八千人了。”
“我們流的血,已經夠多了。”
“袁本初已經瘋了。”
“他不是在攻城,他是在用人命,去填平他的不甘和恥辱。”
“我曹家的兒郎,不能再為他的瘋狂陪葬。”
曹休沉默了。
他想起了這半個月來,一波波衝上去,又一波波被抬下來的袍澤。
那些熟悉的麵孔,一個個變成了城下屍堆裡模糊的血肉。
那種無力感,讓他窒息。
“可是……盟主之令……”
“盟主?”
曹仁冷笑一聲。
“一個驅使盟友的兵馬去送死,隻為泄一己之私的盟主?”
“這個盟,不要也罷。再說我們本來也就隻是湊數的,我們的主要精力在江東。”
他將劍插回鞘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休整,加強戒備。”
“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袁紹主營。”
“喏!”曹休重重點頭。
……
另一邊,袁術的營帳裡,則是另一番光景。
“哈哈哈哈!乾得漂亮!曹子孝總算乾了件人事!”
袁術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
“他娘的,老子早就受夠了!”
“袁本初那個王八蛋,真當我們的兵不是人命?”
“天天填,天天填,金山銀山也給他填平了!”
大將紀靈站在一旁,臉色依舊鐵青,但緊握三尖兩刃刀的手,卻鬆開了幾分。
這半個月,他麾下的淮南銳卒,也折損了許多。
他的心,每天都在滴血。
“主公,曹仁既已後撤,我軍是否也……”
“撤!當然要撤!”
袁術一揮手,毫不猶豫。
“還待在這鬼地方乾嘛?等著袁本初把我們的家底都賠進去嗎?”
“傳令下去!全軍後移五裡!跟曹仁的營盤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