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府邸,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這分明是要把他們五鬥米教的根都給刨了,然後嫁接到劉備家的田裡,當成催收賦稅的韭菜來養!
張魯的肩頭開始不受控製地抖動,有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劉備……沈瀟……
這群人,簡直是魔鬼!
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莊重,不斷說出要求的簡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楊鬆,剛剛還極儘諂媚的謀士,此刻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忠心”的表態,在對方看來,恐怕就是個跳梁小醜的滑稽表演。
人家根本就沒打算跟你玩權謀。
人家是要直接改規則,掀桌子!
“咳。”
簡雍一聲輕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重新坐下,神態自若,仿佛剛才那番話隻是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家主公說了,條件就是這些。”
“師君若是同意,明日此時,我家主公將親至關下,接受師君的歸降。”
“若師君……覺得為難,那也無妨。”
簡雍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關外數萬兒郎,已枕戈待旦兩日。”
“他們的刀,很渴。”
威脅!
不加任何掩飾的,赤裸裸的威脅!
張魯頹然地癱倒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良久。
他用儘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我……降……”
……
宴席不歡而散。
簡雍在張魯的親自護送下,向關門走去。
府邸內的漢中高層們,一個個如同行屍走肉,眼神空洞。
就在即將抵達城門時,簡雍腳步一頓,側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身旁失魂落魄的張魯。
“師君治下,竟有楊鬆那等‘忠義’之士,真是令雍,大開眼界啊。”
張魯的身子猛地一僵。
簡雍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玩味。
“隻是,有些碩鼠,總愛在換季時偷糧。新主子家規嚴,若查出虧空,追究的,怕還是師君你這個舊倉管啊。”
說完,他彆有深意地拍了拍張魯的肩膀,不再多言,徑直走向已經打開的城門。
陽光從門外照進來,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張魯呆立在原地,腦中嗡的一聲,如遭雷擊。
他瞬間明白了簡雍的意思。
楊鬆!
劉備軍根本看不上楊鬆這種賣主求榮的小人!
這番話,是在暗示自己,在劉備大軍進城之前,把這個“碩鼠”親手處理掉!
這既是考驗,也是劉備給他的……最後一點體麵。
用楊鬆的人頭,作為他張魯的投名狀!
一股混雜著屈辱、憤怒與一絲病態感激的複雜情緒,瞬間衝上頭頂。
他死死攥住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殺機迸現。
楊鬆……你該死!
……
劉備大營。
帥帳之內,燈火通明。
當簡雍繪聲繪色地講完在陽平關內發生的一切,尤其是楊鬆那堪稱“典範級”的帶路黨行為時,整個大帳的氣氛變得異常古怪。
“噗……哈哈哈哈!”
沈瀟第一個沒繃住,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靠!憲和,你這是捅了內鬼窩了?我隻給了劇本,你這直接來了個現場改編加即興發揮啊!人才!真是個人才!”
郭嘉和賈詡也是撫著額頭,一臉的哭笑不得。
他們算儘人心,卻也沒算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劉備也是麵皮抽搐,他看著一臉得意的簡雍,讚賞道:“憲和此行,不辱使命!臨機應變,處置得當,當記首功!”
簡雍得意地一拱手:“全賴主公與子明之妙計,雍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
沈瀟擺了擺手,止住笑,神色卻嚴肅了幾分。
“憲和,你最後暗示張魯處理楊鬆那一步,走得非常漂亮。”
“這種小人,咱們不能收。今天他能為了利益背叛張魯,明天就能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我們。”
“讓他張魯親手處理,既能震懾漢中那些心懷鬼胎的舊部,也算是賣了張魯一個人情,讓他覺得咱們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一石二鳥,高!”
劉備深以為然地點頭。
一個集團,最怕的就是收留這種毫無底線和忠誠度低的投機者。
“傳令下去,全軍準備。”
劉備站起身,眼中精光閃爍。
“明日,隨我入主陽平關!”
……
另一邊,陽平關府邸。
張魯遣散了所有人,隻單獨留下了他的弟弟,守將張衛。
“兄長……”張衛看著麵色灰敗的張魯,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