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年,五月初一。
鄴城北門外的官道上,馬蹄翻飛,卷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兩支人馬,正一前一後地向著城門狂奔。
為首那騎,馬上之人麵容與袁紹有七分酷似,正是長子袁譚。
他身後百餘名青州精銳,人人盔明甲亮,右手緊緊按在刀柄上,眼神如鷹,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相隔不過百步,次子袁熙也正策馬疾馳。
他身邊的幽州騎士,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前方的隊伍,那份敵意,赤裸得不加任何掩飾。
“兄長,何必如此焦躁?”
袁熙催馬與袁譚並行,臉上掛著客套的假笑:“父親大人隻是微恙,我等身為兒子,理應穩重,免得驚擾了城中父老。”
袁譚發出一聲冷哼,馬鞭在空中炸響。
“父親病危,召我等回都,為的是立嗣大事!”
“二弟你倒是不急,莫非對這河北之主的位置,當真沒有半點念想?”
一句話,便將一層薄如蟬翼的兄弟情撕得粉碎。
袁熙的臉色瞬間僵硬,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偽善的模樣。
“兄長說笑了。父親春秋鼎盛,何談立嗣?你我此番回來,隻需在病榻前儘孝便可。”
兄弟二人言語間機鋒暗藏,心中卻都在飛速盤算。
那封八百裡加急的“遺詔”,就是一塊帶著倒鉤的肥肉。
他們明知其中必有凶險,卻誰也無法抗拒那足以吞噬一切理智的誘惑。
河北之主!
這四個字,值得他們賭上一切。
談話間,鄴城高大巍峨的輪廓已出現在地平線上。
袁譚與袁熙幾乎同時閉上了嘴,眼中燃起同樣的灼熱,不約而同地再次狠狠抽打馬腹。
誰能第一個衝到父親的寢宮,誰就能占得先機!
城門洞開。
兩側的守城士卒垂手肅立,對兩隊疾馳而入的精銳騎士視若無睹。
當他們率領親衛衝到袁紹府邸所在的朱雀大街時,一份不安終於攀升到了頂點。
府邸的朱漆大門緊緊關閉,門前空蕩如也,連一個看門的家丁都看不到。
“怎麼回事?!”袁譚猛地勒住韁繩,厲聲喝問。
“開門!我乃袁譚!”
“開門!我乃袁熙!奉父命回府!”
兄弟倆幾乎同時怒吼出聲,旋即又狠狠地對視了一眼。
“吱呀——”
那扇厚重的府門,應聲向內緩緩打開。
門後站著的,並非他們熟悉的任何一個家仆或侍衛。
而是一張讓他們血液幾乎凍結的臉。
麴義!
他一身冰冷的鐵甲,手按在腰間長刀的刀柄上,身後是黑壓壓的甲士,刀槍的鋒刃在門洞的陰影裡閃爍著嗜血的光。
殺氣,撲麵而來。
“麴義!你想造反嗎?!”袁譚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我父親呢?!”袁熙也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手已死死攥住了劍柄。
麴義的麵龐如同一塊被風化的岩石,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他隻是抬起手。
然後,冷酷地向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