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成都。
州牧府內,死一般的寂靜。
六月的天,本該是暑氣蒸騰,可大堂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一股寒氣。
劉璋坐在主位上,麵如金紙。他手中的一枚竹簡,仿佛有千鈞之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方才,八百裡加急的軍報,如同一記驚雷,劈開了蜀中安逸的幻夢。
漢中,被他們視作天塹屏障,認為固若金湯的漢中,被劉備拿下了!
“牧……牧守大人……”一名文官嘴唇哆嗦著,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劉備已得漢中,其勢已成,下一步……下一步他必定要圖謀我益州啊!”
此言一出,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死水,整個大堂瞬間炸開了鍋!
“慌什麼!漢中與我蜀中隔著米倉山、大巴山,劍閣雄關更是天下一絕!他劉備還能飛過來不成?”
“說得輕巧!你忘了當初我們是如何敗的嗎?那沈瀟詭計多端,漢中張魯尚且不是對手,我們也不強啊!”
“都怪吳懿等人!當初若不是你等極力攛掇,說什麼討劉聯盟,我益州怎會惹上這等強敵!”
“不錯!就是你們!吳懿等人!你損兵折將,灰溜溜地逃回來,如今還敢站在這裡?”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站在隊列前方的吳懿。
吳懿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當初兵敗的恥辱再次被揭開,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剛要辯解,主位上的劉璋,卻猛地將手中的竹簡狠狠摔在了地上!
“啪!”
清脆的響聲,讓所有爭吵戛然而止。
“吳懿!”劉璋的聲音尖利,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恐懼與憤怒。他從座位上站起,指著吳懿的鼻子,渾身都在發抖。
“你當初是怎麼跟孤說的?你說劉備不過是織席販履之輩,沈瀟是個黃口小兒,不堪一擊!你說此戰必勝,能為我益州開疆拓土!”
“結果呢?!”
“數萬大軍,一敗塗地!如今更是把劉備這頭餓狼引到了家門口!你讓我如何向益州父老交代!”
劉璋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
他怕。
他是真的怕啊。
他隻想安安穩穩地當他的益州牧,守著父親劉焉留下的這份家業,醉生夢死。可現在,一切都要被毀了!
堂下,以彭羕、王累為首的一批官員,眼看劉璋已然崩潰,對視一眼,齊齊跪倒。
“主公息怒!”王累朗聲道,“事已至此,再追究吳將軍之責已是無用。劉備大軍新得漢中,必然疲敝,糧草不濟。而我蜀中兵精糧足,又有天險可守,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沒錯!”彭羕也跟著附和,“我等益州男兒,豈能不戰而降?若真如此,天下人將如何看我等?我等還有何麵目立於世間!”
吳懿聽到這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挺直了腰杆,大聲說道:“主公!王累所言極是!末將上次兵敗,非戰之罪,實乃中了沈瀟奸計!若再給末將一次機會,定要將劉備的人頭取來,獻於主公麵前!”
他身後,一眾益州本地的將領和士族代表,也紛紛跪倒,聲浪震天。
“請主公準我等出戰!誓死保衛益州!”
“戰!戰!戰!”
投降?
開什麼玩笑!
他們是益州的地頭蛇,是這裡真正的主人。劉備和沈瀟是什麼人?一個是沒落的漢室宗親,一個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泥腿子!
他們那一套均田地、改稅製、打壓豪強的做法,早就傳遍了天下。
要是讓這群人進了成都,他們這些士家大族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土地、部曲、權勢,全都要化為烏有!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所以,必須打!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劉備擋在外!
看著堂下群情激奮,喊打喊殺的文武,劉璋徹底懵了。
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把戰敗的罪責全都推到吳懿頭上,然後派人去向劉備求和,哪怕割地賠款,隻要能保住自己的位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