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將軍,吳將軍派人前來傳話!”一名斥候飛奔嚴顏前麵,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片刻後,一名自稱吳班親兵的校尉被帶到嚴顏麵前。
他滿身塵土,甲胄上帶著未乾的血跡,單膝跪地,聲音嘶啞而疲憊。
“啟稟嚴將軍!我家將軍率軍星夜馳援,於墊江峽穀遭遇漢軍伏兵!”
“與馬超、管亥一番血戰,幸得李嚴、費觀兩位將軍拚死斷後,方才擊退漢軍!”
“如今我軍兵馬勞頓,還請將軍開城,讓我家將軍入內修整,共商破敵大計!”
一番話,信息量巨大,且合情合理。
原來是打了一仗。
嚴顏心中最後一絲因張飛撤退而生的疑雲,也徹底消散了。
這就說得通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城外,數裡之外,吳班的大軍果然開始安營紮寨,並未全軍壓上。
大軍在外,主將入城商議,這是最穩妥的兵法常態。
“吳將軍忠勇可嘉!”嚴顏雖知道吳班在路上耽擱了許多時間,但為了他帶來的援軍,也隻得讚許地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聲如洪鐘。
“傳我將令,打開城門,恭迎吳將軍入城!”
“將軍,不可!”
身旁一名跟隨他多年的副將,臉色一變,急忙低聲勸阻。
“兵法有雲,大軍圍城,虛實難辨,當閉門自守。吳將軍雖是援軍,但此時開關,萬一……”
“糊塗!”
嚴顏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厲聲嗬斥。
“吳將軍是我益州大將,李嚴、費觀亦是我蜀中同袍,豈能猜忌?”
“若將浴血奮戰的援軍拒之門外,天下人將如何看我嚴顏?豈不恥笑我無膽無義!”
嚴顏心想,本來吳班就不是真心來援,如果不把他弄進城,他帶兵走了怎麼辦?
想完他拂袖而去,親自走下城樓,準備迎接這位前來解圍的同僚。
“嘎吱——”
沉重無比的城門,在數十名士卒合力推動的絞盤聲中,緩緩開啟。
城外,吳班的麵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能清晰感覺到,身後那兩道目光幾乎要將他的後背刺穿。
他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強行壓下心中的悸動,吳班一夾馬腹,當先朝著那洞開的城門馳去。
李嚴與費觀緊隨其後,三人臉上都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以及一絲血戰後的凶悍。
在他們身後,是數十名“親兵”。
為首的兩人,正是換上了蜀軍校尉服飾的馬超與管亥。
他們低垂著頭,混在隊列中,身上故意弄出的傷口和血汙,是他們最好的偽裝。
“吳將軍,一路辛苦了!”
嚴顏站在城門之內,對著馬上的吳班拱手笑道,姿態放得很低。
“嚴老將軍客氣!”
吳班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翻身下馬。
“漢軍勢大,還需你我同心,方能退敵!”
兩人寒暄之間,吳班身後的“親兵”與第一批部隊已經開始魚貫而入。
嚴顏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這些入城的士卒。
就是這一眼。
不對勁。
這些士兵,衣甲破爛,滿身血汙,臉上塗著泥和乾涸的血,一個個垂頭喪氣,腳步踉蹌,的確是打了敗仗的模樣。
可嚴顏是沙場宿將,他看的不是這些表象。
他看的是人的精氣神。
他麾下的士卒,平日裡吃的不過是些糙米雜糧,一年到頭難見幾回葷腥,個個麵黃肌瘦。
可眼前這些“潰兵”,雖然刻意佝僂著背,但那撕裂的衣甲下,露出的臂膀、小腿,肌肉線條分明,充滿了力量感。那不是長期食不果腹的人該有的體魄!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些人的眼神!
真正大敗虧輸的潰兵,眼神是散的,是空的,是隻剩下恐懼和麻木的。
可這些人的眼睛,在低垂的眼簾下,在亂發的遮掩中,透出的卻是一股狼性!
他們看似在躲避城中守軍的目光,可眼角的餘光,卻在飛快地掃視著城門洞內的一切——絞盤的位置,城牆的馬道,守軍的兵力分布。
隊列看似散亂,卻在進入城門後,以一種迅捷而無聲的方式,朝著幾個關鍵位置散開。
十幾人,不著痕跡地靠近了控製城門鐵閘的絞盤。
又有幾十人,湧向了通往城牆的馬道入口!
這個發現,讓嚴顏背後的寒毛瞬間炸了起來!
他猛地抬頭,視線如刀,死死盯住吳班的臉!
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