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孟達和張鬆的眼前,瞬間浮現出一幅幅堆積如山的畫麵。
“第一,武器裝備類:戰馬多少匹,騾馬多少匹,牛多少頭。刀、槍、劍、戟、弓箭,各多少件。”
“第二,軍事物資類:糧草多少石,帳篷多少頂,衣物布匹多少車。”
“第三,財富類:銅錢多少貫,黃金多少斤,白銀多少斤,珠寶玉器多少箱。”
“第四,人員類:俘虜的家族私兵多少人,府裡的各類工匠多少名,依附於他們的知識人才,比如幕僚、文書多少位,家中的青壯家奴多少個,最後,老弱婦孺多少口,全部要登記在冊!”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這些金銀糧草,哪一文錢、哪一粒米,不是從益州百姓身上刮下來的血汗?”
“今天晚上,我們隻是替成都的百姓,暫時把它們拿回來!”
孟達隻覺得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好!我這就去辦!”
法正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彆急。”
“還有另一路。”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
“我會親自聯合王甫將軍的主力,直奔州牧府。”
“但我們隻進去保護劉璋,並圍住他們。”
“我們不打他們。”
孟達徹底糊塗了。
“圍著做什麼?把吳懿那幫叛賊,一鍋端了豈不痛快!”
“痛快?”
法正發出一聲冷笑。
“全殲了他們,太便宜他們了。”
“我要做的,是把吳懿那些反叛的士家大族和他們帶去的手下,像趕一群豬一樣,死死地從成都城裡,趕出去!”
“讓他們逃!”
“讓他們向南逃!”
張鬆的腦中,一道閃電劃過。
他失聲驚呼:“南中諸郡!”
法正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不錯,就是南中諸郡。”
“讓這群喪家之犬,帶著他們的殘兵敗將,去禍害南中諸郡。”
“他們為了活命,必然會去搶奪南中蠻夷的地盤和糧食。”
“你覺得,南中那些桀驁不馴的蠻王,會歡迎這群腦滿腸肥的‘新主人’嗎?”
“如此一來,吳懿等人,就成了主公日後揮師南下,掃平南中,徹底一統益州的……最好的借口!”
孟達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法正,像在看一個怪物。
張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對著法正,深深拜服下去。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孝直,此計……真乃一石三鳥!”
法正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不錯。”
“其一,奪了這些世家的家財,充實主公的府庫,最大限度地保全了益州的元氣。”
“其二,我們‘救’下被圍的州牧,讓他除了開城投降,彆無選擇。如此,主公便可名正言順地接收益州,得儘人心。”
“其三,將吳懿等士族這灘禍水,引向南中,為日後用兵,留下了一個誰也無法反駁的由頭!”
三隻鳥,環環相扣。
狠毒,精準,一箭三雕!
孟達激動得滿臉通紅,對著法正一抱拳。
“孝直,我孟達服了!”
“我這就去聯絡王甫將軍!”
張鬆也直起身,眼神裡充滿了堅定。
“事不宜遲,我也即刻動身!”
法正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
遠處的街道,已經隱隱傳來了兵甲碰撞的騷動。
他轉過頭,看著即將離去的二人,緩緩說道:
“去吧。”
“今夜的成都,該熱鬨起來了。”
……
州牧府。
夜,深得如一潭濃墨。
劉璋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大廳裡空空蕩蕩,陰影吞噬了華美的梁柱和彩繪的牆壁,隻留下他一個模糊的、佝僂的輪廓。
先前議事廳裡那些扭曲的臉,那些咆哮、哭喊、算計的聲音,還在他腦子裡盤旋。
吳懿威脅他時的殺意。
彭羕劍尖上跳動的寒光。
王甫等人決絕的忠勇。
還有法正、張鬆那看不懂的眼神。
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州牧?
益州之主?
他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