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州牧府,大堂之內。
壓抑的寂靜中,彌漫著血與泥土的腥氣。
呂凱、王伉,以及另一位名叫李恢的官員,三人身上的甲胄殘破扭曲,衣袍被撕扯得不成樣子,上麵凝固著暗黑色的血塊和黃泥。
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極致的疲憊、無法遏製的悲憤,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倉惶。
尤其是永昌太守呂凱,雙眼之中血絲密布如網,乾裂的嘴唇上全是死皮,顯然是一路亡命奔逃,心神早已瀕臨崩潰。
他們被帶到堂上,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主位。
那裡坐著一個年輕人。
太年輕了。
這就是傳說中為主公劉備一手畫天下大計,定鼎關中益州的軍師,沈瀟?
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三人的視線便被那年輕人下首坐著的幾道身影牢牢吸住,心中再不敢有半點輕視。
賈詡。
僅僅是這個名字,就足以令關中聞風喪膽,能止小兒夜啼的“毒士”,此刻正閉目養神。
諸葛亮。
名滿天下的臥龍,雖同樣年輕,但那雙眼眸裡的智慧光芒,卻讓人不敢直視。
魯肅。
以仁厚與遠見著稱的江東長者,此刻也神情肅穆。
這幾人,無論哪一個,都是跺一跺腳便能攪動天下風雲的大人物,現在,卻都安靜地坐在那個年輕人的下方。
“三位,一路辛苦了。”
沈瀟的聲音溫和。
他抬手示意,下人立刻端上滾燙的肉湯和麥餅。
“先吃些東西,暖暖身子。”
“到了成都,就沒人能再傷你們分毫。”
呂凱三人確實是餓瘋了,也顧不得儀態,抓起麥餅就往嘴裡塞,又端起熱湯大口吞咽。
滾燙的湯水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那股暖意終於驅散了身體裡深入骨髓的寒氣。
“多謝沈軍師!”
呂凱猛地放下湯碗,對著沈瀟重重一拜,聲音嘶啞,充滿了血淚般的悲憤。
“軍師,永昌……永昌郡,沒了!”
“雍闓、高定、朱褒那群豬狗不如的叛賊,勾結了吳懿、張肅那些蜀中敗類,裡應外合,攻破了郡城!”
“我等……我等拚死才殺出一條血路,可城中……城中數萬不願附逆的百姓,恐怕都……都慘遭毒手了啊!”
說到最後,這個在南中邊陲堅守多年的鐵血漢子,竟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王伉和李恢亦是雙目赤紅,捏緊的雙拳指節發白,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沈瀟隻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他身側,賈詡的眼皮未動,仿佛睡著。而剛從北方星夜兼程趕來的程昱和李儒,臉上則是一片漠然,那份冰冷仿佛在聽一件與己無關的瑣事。
唯有諸葛亮和魯肅的臉上,閃過明顯的不忍。
“軍師!”李恢猛然抬頭,眼神急切如火,“那雍闓等人,裹挾了南蠻各部洞主,號稱二十萬大軍,如今氣焰滔天!”
“他們不僅占據永昌、牂牁、越嶲、益州四郡,更是對整個益州虎視眈眈!”
“我們必須立刻出兵!趁他們立足未穩,一舉消滅他們,否則後患無窮啊!”
“是啊,軍師!”王伉也激動地附和,“我們雖敗了,但在南中各郡,仍有大量忠於大漢的百姓!隻要天兵一到,他們必會揭竿而起,與我軍裡應外合,定能一舉蕩平叛亂!”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急切,充滿了對叛軍的刻骨憤恨和對複仇的無儘渴望。
然而,沈瀟的反應,卻讓他們如墜冰窟。
“出兵,是一定要出的。”
沈瀟先是點了點頭,隨即話鋒陡然一轉。
“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呂凱豁然抬頭,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軍師!軍情如火啊!我們每耽擱一天,南中的百姓就要多受一天煎熬,叛軍的勢力就會多壯大一分!”
沈瀟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
“呂太守,你覺得,我們現在派多少兵去,才算合適?”
“至少也需出動五萬精兵,方有絕對的勝算!”呂凱沉聲估算道。
沈瀟搖了搖頭。
“五萬?不夠。”
“我告訴你,就算我給你們十萬大軍,如果後勤不到位也贏不了。”
“那……那軍師的意思是?”呂凱徹底被搞糊塗了。
“我的意思是,要麼不打。”
沈瀟緩緩站起身,踱步到懸掛於牆的巨幅地圖前,聲音陡然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