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間,白駒過隙。
程昱的雷霆手段與李儒的酷烈刑罰,將益州與漢中盤根錯節的舊勢力連根拔起,血肉淋漓。
而諸葛亮與魯肅的善政安撫,則如春風化雨,在新翻的血色土壤上,催生出秩序的嫩芽。
一場轟轟烈烈的滌蕩之後,一個全新的群體,如沉渣般浮現——囚徒。
成都城外,一座新立的巨型營地拔地而起,仿佛大地上的一塊巨大瘡疤。
沈瀟立於高坡之上,負手遠眺。
陪同在側的諸葛亮與魯肅,皆是神色凝重。
即便隔著數裡之遙,那股由汗臭、血腥、黴變、以及濃稠到化不開的絕望所混合而成的氣息,依舊刺入鼻腔。
營地之內,黑壓壓的人頭如蟻群般密集蠕動,彙成一片望不到儘頭的黑色潮水,死寂,壓抑。
“孔明,數字出來了麼?”沈瀟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諸葛亮遞上一卷竹簡,聲音低沉。
“回稟軍師,已核實完畢。營中關押的,有被清剿的匪寇,有被抓捕的豪強惡霸,亦有士族清洗中被判為奴籍的家丁部曲……林林總總,共計,八萬七千四百二十一人。”
八萬七千……
饒是心中早有預估,這個數字還是讓魯肅眼皮一跳。
這已非一個營地,這分明是一座城,一座隻裝滿了絕望與仇恨的死城!
“軍師,”魯肅的眉宇間儘是憂色,“八萬餘張口,每日耗糧如山。且如此密集,一旦疫病滋生,後果不堪設想!此地,已成火藥之桶,稍有不慎,便會……”
“子敬所言,我明白。”
沈瀟打斷了他,目光依舊鎖定著那片黑色的潮水。
“所以,不能讓他們閒著,更不能讓他們有力氣胡思亂想。”
他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兩位當世俊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這八萬七千人,不是隱患。”
“他們,是我等南征大業的第一塊基石。”
“基石?”魯肅一怔,未能會意。
沈瀟的目光轉向諸葛亮,提問道:“孔明,若我們要南征,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是什麼?”
諸葛亮手中羽扇輕搖,瞬間明了沈瀟的意圖,答道:“南中之地,十萬大山,瘴癘橫行。古道難通,大軍難進,糧草難運。故,第一步,必是修路。”
“然也!”
沈瀟一拍手,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精光。
“修一條,從成都平原,直插南中腹心,足以讓十萬大軍並馳,無數糧車通行的康莊大道!”
“如此浩大的工程,若征發民夫,必致農桑廢弛,民怨沸騰。況南中環境惡劣,民夫死傷之數,恐怕會是個天文數字。”
“所以……”諸葛亮的羽扇停頓在了半空中,他看著沈瀟,眼神中除了了然,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軍師欲以這八萬囚徒,充當修路之苦力?”
魯肅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他終於明白沈瀟口中的“基石”是何意了!
“不止是修路。”
沈瀟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開山、伐木、采礦、修建堡壘、鋪設棧道……所有最艱苦、最危險、足以吞噬人命的工程,都將由他們完成。”
“這……這與讓他們去送死何異?”魯肅的聲音有些乾澀,“南中瘴癘,役之以重勞,此八萬七千人,恐十不存一!”
“我,就是要他們用命來填。”
沈瀟的眼神冷冽如冰,不帶一絲情感。
“他們之中,十之八九,皆是死有餘辜之輩。讓他們在死前,用自己的血肉白骨,為我漢家兒郎南征,鋪就一條通天大道,為我主公的千秋霸業,獻上最後的價值。”
“用他們的命,換我們士卒的命,換南中未來的百年安寧。”
沈瀟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如重錘般敲在魯肅的心上。
“這筆買賣,劃算。”
魯肅嘴唇翕動,他看著營地裡那些麻木的眼睛,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