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年,十一月初一。
成都的晨霜,已冷得像刀子割在臉上。
沈瀟裹著厚厚的狐裘,站在城南大營之外。
他親手導演的這出曠世大戲,即將開演。
可他的心裡,沒有半分暖意。
“軍師,一切就緒。”
諸葛亮走到他身側,聲音被寒風吹得有些小聲。
“前軍一萬,魏延統率。”
“中軍三萬,張飛、馬超坐鎮,中軍還有部分工匠及醫師隊伍。”
他微微側目,望向不遠處那片死氣沉沉的營地,那裡,聚集著近九萬人。
“八萬七千名囚徒,已按軍師之令,悉數被中軍包圍,讓他們扮作我軍主力,保證外麵的人群看不出來。”
“後麵跟著三萬民夫,押運糧草器械。”
“號稱二十萬大軍,聲勢已起,足以震動南中。”
沈瀟搓著發僵的手,嗬出一團濃重的白霧。
“孔明,難為你了。”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調度這般龐大的人流,還要瞞天過海,滴水不漏。”
“為軍師分憂,是亮的本分。”諸葛亮臉上掛著淡然的笑,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隻是,軍師此計……誘敵入甕。萬一……”
“沒有萬一。”
沈瀟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轉頭,目光掃過諸葛亮,又落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魯肅身上。
“孔明,你猜,那些躲在陰溝裡的老鼠,現在在想什麼?”
諸葛亮幾乎沒有思索。
“他們定然以為,我軍傾巢而出,成都已是空城一座,天賜良機。”
“他們會覺得,軍師您少年得誌,急功近利,犯了兵家大忌。”
“對。”
沈瀟笑了,那笑意在冰冷的空氣裡凝結成霜。
“他們就是這麼想的。”
“他們覺得我沈瀟,是個打了兩場勝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頭青。”
“覺得他們這些盤踞益州數百年的地頭蛇,是我想捏就能捏的泥鰍。”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我要的,就是他們這麼想!”
“我要他們把所有的底牌,所有的野心,所有的僥幸,都興高采烈地,一次性,全部押上賭桌!”
魯肅聽得眉頭緊鎖,終是長歎一聲,那口氣仿佛能將胸中的鬱結都吐出去。
“軍師此計,魄力無雙。可裹挾八萬囚徒,一旦生亂,與敵裡應外合,便是山崩之禍。況且,您將整個益州腹地的安危,都壓在了文和、仲德、文優三位先生的肩上……”
“這賭得,太大了。”
沈瀟知道魯肅的擔憂。
這位敦厚的長者,心中始終存著一杆名為“仁”的秤。
“子敬先生,你說得對,這是一場豪賭。”
沈瀟的目光投向遠方,變得幽深。
“但我們,不得不賭。”
“益州的士族,是這棟大宅裡的白蟻。平日裡悄無聲息,實際上,房梁早已被蛀空。不連著蟻穴一把火燒乾淨,我們就算打下天下,這房子也隨時會塌,我們必須清理啊!”
他嘴角扯出一個微妙的弧度。
“至於那八萬囚徒……都成驚弓之鳥,連活下去的念頭都快被磨滅了,哪裡還有膽子生亂?我讓翼德和孟起的鐵蹄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烙在他們前後。誰敢亂動,誰就是第一個被燙死的。”
“他們不傻,他們隻會比我們的士卒,更渴望這場仗能贏。”
因為大軍若敗,他們這些囚徒,最先會被殺。
“至於文和、仲德、文優三位先生……”
沈瀟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欣賞與敬畏的古怪神情。
“子敬,你或許……不太了解他們。”
“那些自作聰明的魚兒,一旦撞進去,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魯肅看著沈瀟那篤定的神情,張了張嘴,所有勸誡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知道,這盤棋已經落下第一子,再無更改的可能。
隻是他心中總覺得,用如此酷烈決絕的手段,對付那些同為漢人的士族,終究……過了。
“時辰到!”
“大軍開拔!”
魏延的暴喝如平地驚雷。
龐大的軍隊,這頭鋼鐵巨獸,開始緩緩蠕動。
一萬鐵甲先鋒,步伐沉重如一,彙成一道黑色的死亡洪流,率先湧出大營。那股從屍山血海裡浸泡出來的煞氣,讓道路兩旁圍觀的成都百姓,瞬間失聲。
緊接著,是望不到儘頭的中軍。
百姓們看不清隊伍裡的虛實,他們隻看到無邊無際的人潮,看到如林般聳立的旗幟,看到那連綿十裡、仿佛要將大地吞噬的行軍隊列。
前所未有的震撼,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天!這就是主公的王師嗎?這得有多少人!”
“號稱二十萬!我看隻多不少!有此天軍,南蠻彈指可平!”
“軍師威武!主公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