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水,南中北境天險。
水流湍急,兩岸山勢陡峭,是天然的屏障。
此刻,卑水南岸,一座龐大的營盤貼著山勢拔地而起,延綿數十裡。
營寨內人聲鼎沸,旌旗遮天蔽日。
南中四郡中的一部叛軍,以及剛趕到的一部分南蠻部落,儘數彙聚於此。
中軍大帳內,酒肉的香氣混雜著汗味,氣氛燥熱而緊張。
主位上,雍闓麵色陰沉地端坐著。
他是這場叛亂名義上的首領。
下首處,是越巂太守高定和十幾個南中豪帥與部落頭領神情各異,個個氣息彪悍。
“報——!”
一名探子衝入帳中,單膝跪地。
“啟稟諸位大人!沈瀟大軍已在卑水北岸五十裡外紮營,並無渡河之意!”
“停下了?”
性情急躁的高定一掌拍在案上。
“他怕了!”高定的聲音粗礪,“定是聽聞我十五萬大軍在此,嚇破了膽!”
一個瘦削文士,輕搖羽扇,慢悠悠地開口。
“高太守所言甚是。”
“我早聽說,那沈瀟帶來之人,多是囚徒降兵,所謂數十萬不過是湊數。”
“一路修路而來,早已是疲敝之師,如何敢與我軍鋒銳爭鋒?”
雍闓陰沉的臉上終於擠出一絲笑意,很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壓下帳內逐漸升起的狂熱。
“諸位,稍安勿躁。”
“那沈瀟雖年輕,卻詭計多端,不可不防。”
“他停滯不前,或許是故布疑陣,但……這正合我意。”
雍闓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戳在卑水的位置。
“我們占據地利,以逸待勞。”
“他走得越慢,後勤壓力越大,士氣越低落。”
“他不是喜歡修路嗎?就讓他修!”
“等他把路修到我們麵前,他手下那些苦役,怕是連刀都舉不起來了!”
帳內爆發出哄堂大笑。
“雍大人英明!咱們就等著看戲!”
“哈哈,等他們累成死狗,我們再一鼓作氣殺過去,何其痛快!”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騷動,夾雜著野獸低沉的咆哮。
帳簾被猛地掀開,兩個身影帶著一股蠻荒氣息闖了進來。
走在前麵的漢子,身高超過九尺,渾身肌肉如岩石般虯結,古銅色的皮膚在火光下泛著油光。
他隻穿著獸皮坎肩,脖子上掛著一串巨大的獸牙,每一步都讓地麵微微震動。
藤甲軍首領,兀突骨。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著五彩羽衣的瘦高男人,臉上塗滿詭異的油彩。
他眼神陰冷,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手裡把玩著一根獸骨短笛。
驅獸師,木鹿大王。
兩人一進帳,帳內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這些漢人豪帥,麵對真正的蠻王,骨子裡的畏懼壓過了倨傲。
“雍闓!”
木鹿大王率先開口,聲音尖細。
“你請我們來打大仗,漢軍人呢?躲起來了?”
雍闓連忙換上笑臉迎上去:“木鹿大王息怒,漢軍不是躲了,是怕了!就在河對岸,不敢過來!”
“怕了?”
木鹿大王發出一聲嗤笑,滿是不屑。
“一群中原軟腳蝦,也配讓我木鹿的孩兒們白跑一趟?”
他瞥向帳外,傲慢地揚起下巴。
“我帶來的五千猛獸軍,正想嘗嘗漢人血肉的滋味!”
“既然他們不敢來,我便帶我的孩兒們過去,踏平他們的營地!”
“不可!”雍闓和高定同時出聲。
高定急道:“大王,那沈瀟狡猾,萬一河對岸有埋伏怎麼辦?”
“埋伏?”
木鹿大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放聲大笑。
“在我木鹿的猛獸麵前,任何埋伏都是笑話!”
“我的戰象能推平營寨,我的猛虎能撕碎鐵甲,我的毒蛇能讓他們在睡夢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