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年,五月,滇池城。
城外,是圍三闕一,旌旗如海的漢軍大營。
城內,則是一片能扼殺所有聲音的死寂。
沈瀟派來的使者隻留下了一句話。
“我來了。”
這三個字,日夜敲打在城中每個人的心上。三天期限,就是頭上的一把刀。
城主府內,一場盛大的宴席正在舉行。
滇池城中尚存的幾大豪族,孟氏、朱氏、李氏的家主,聯袂宴請雍闓和高定。
名義上,是共商守城大計,凝聚人心。
“雍將軍,高太守,二位乃我南中棟梁。區區沈瀟小兒,何足掛齒!”
孟氏家主,一個滿麵紅光的胖子,舉著酒杯,臉上的褶子笑成了菊花。
“隻要我等萬眾一心,守住滇池,待孟獲大王發兵來援,必能大破漢軍!”
“說得對!我朱家願出家財,犒賞三軍!”朱氏家主立刻附和。
雍闓端著酒杯,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他看著這些滿臉熱忱,信誓旦旦的“盟友”,心中一片冰寒。
萬眾一心?援軍?
他的餘光掃過身旁的高定。
高定正埋頭猛吃,那隻抓著羊腿的手,卻在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孟氏家主放下酒杯,狀似無意地問道:“雍將軍,城外漢軍三麵圍城,獨留南門。依將軍高見,這沈瀟小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來了。
雍闓心中冷笑,麵上卻故作深沉地一哼。
“此乃疲兵之計。他想讓我等日夜憂心南門,不得安寧。又或是圍三闕一,誘我軍出城決戰。哼,雕蟲小技,我豈會中計?”
“將軍英明!”眾人齊聲吹捧,氣氛熱烈。
宴席在虛偽的歡聲笑語中結束,雍闓和高定回到自己等人在城中搶的臨時院落裡歇息。
門一關上,高定再也撐不住,整個人冷汗浸透了背心。
“雍闓兄……他們……他們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雍闓走到窗邊,看著城中的夜色,眼神裡閃爍著森然的寒光。
“他們在探咱們的底,看看咱們還有沒有膽子,替他們賣命打下去。”
“那……那我們怎麼辦?這城,守不住的!”高定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守?”
雍闓猛地回頭,眼中閃動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亮。
“為什麼要守?”
高定猛地抬頭,眼中一亮:“你是說……我們逃?”
“不然呢?”雍闓壓低了聲音。
“等到城破,你我人頭落地嗎?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召集人馬,從南門衝出去!一路向南,去永昌郡投靠孟獲!隻要到了他的地盤,我們就安全了!”
高定眼中剛剛燃起一絲希望,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可城裡這些大族……他們會讓我們走嗎?”
雍闓笑了,笑聲無比森然。
“他們當然不會。他們巴不得我們死守在這裡,給他們當擋箭牌。等到我們沒用了,就會把我們的腦袋砍下來,獻給沈瀟當投名狀。”
與此同時,孟氏府邸的密室中。
孟、朱、李三家家主,以及城中其他幾個豪族的頭麵人物,齊聚一堂。
孟家主一改宴席上的熱情,臉上的肥肉緊繃,不見半點笑意。
“都看出來了吧?那兩個家夥,已經嚇破了膽,一心隻想著逃跑!”
“高定那熊樣,就差把‘我要跑’三個字寫在臉上了!”朱家主恨恨地一拍桌子。
“他們要是跑了,我們怎麼辦?沈瀟會放過我們嗎?”
密室裡一片死寂。
太史慈一路“放羊”的“戰績”,他們早有耳聞。凡是收留過雍闓和高定的豪族,是什麼下場,他們一清二楚。
一個族老嘴唇哆嗦著,聲音發顫:“不能讓他們跑!他們一跑,我們就是同黨!城破之日,滿門抄斬啊!”
“那怎麼辦?”
孟家主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他伸出手,在脖頸前用力一劃。
“還能怎麼辦?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今夜動手!把他們的人頭,連同城門一起,獻給沈軍師!”
“可是……他們身邊還有百十個亡命之徒……”
“怕什麼!”孟家主一拍桌子,下了決心。
“今夜三更,我們各家出動部曲,以議事為名,將他們誘入甕中,一舉拿下!”
“好!就這麼乾!”
眾人達成一致,各自回去準備。
他們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卻不知,他們的對手,是一隻已經徹底瘋了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