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北岸,司馬懿的大營已經不能稱之為營。
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正在潰爛的傷口。
“退兵!回援鄴城!”
這道命令,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上。
那些染了病的士兵,被無情地拋棄在營帳裡。
他們蜷縮在冰冷的草席上,發出微弱的呻吟,絕望地看著曾經的袍澤離自己遠去。
沒有人回頭。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都給我站住!不許亂!違令者斬!”
督戰隊的軍官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揮刀砍倒了幾個跑在最前麵的潰兵。
中軍大帳前。
司馬懿的臉色慘白如紙,但眼神卻異常的狠厲。
他已經顧不上不算精銳的二十多萬大軍。
那些人,不過是他用來爭霸天下的籌碼。
現在,牌桌要被掀了,他必須保住自己最後的本金。
“麴義!”
司馬懿的聲音沙啞而尖銳。
一名身形不算高大,但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大將走了出來。
他身後的三千士兵,沉默地站著,仿佛三千座雕像。
他們身上的甲胄雖然陳舊,卻擦拭得一塵不染。
他們手中的強弩和長戟,散發著冰冷的殺氣。
先登營。
曾經讓公孫瓚的白馬義從飲恨沙場的天下強軍。
“末將在。”
麴義的聲音很平靜,仿佛眼前的混亂與他無關。
“我命你,率領本部三千先登營,協同兩萬烏桓騎兵,並統領所有還能作戰的步兵,為我斷後!”
司馬懿死死地盯著麴義。
“諸葛亮的大軍很快就會渡河追擊,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給我擋住他們!”
“哪怕全軍覆沒,也要給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這幾乎是一道必死的命令。
用步兵和已經軍心渙散的部隊,去阻擋諸葛亮麾下如狼似虎的追兵。
大帳前的所有將領都沉默了,他們看向麴義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敬畏。
麴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隻是單膝跪地,沉聲說道:“主公放心。”
“隻要我麴義還有一口氣,漢軍的戰旗,就彆想越過我的陣地。”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絲毫猶豫。
這是一個在袁紹時,司馬懿曾為他說過好話,他得報答的漢子。
司馬懿點了點頭。
他轉身對另一名將領喝道:“朱靈!”
“末將在!”
“你率領所有的五萬精銳步兵,立刻拔營,隨後跟上!務必保持建製完整!”
“遵命!”
“其餘人!”
司馬懿的目光掃過許攸、郭圖、辛毗這些謀士,還有他麾下的騎兵將領。
“集結所有騎兵!兩萬烏桓騎兵交由麴義指揮,我自領兩萬騎兵先行!”
“目標,鄴城!”
“我們必須在張燕之前趕到!”
司馬懿翻身上馬,馬鞭在空中抽出一個清脆的響聲。
“駕!”
兩萬名騎兵,迅速脫離了混亂的大營。
他們沒有絲毫停留,卷起漫天煙塵,朝著鄴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許攸、郭圖、辛毗等人也顧不上風度,狼狽地跟在隊伍裡,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未來的憂慮。
在他們身後,朱靈指揮的五萬步兵,也開始組成緊密的陣型,向東撤離。
而更後方,麴義站在高處,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看著司馬懿絕塵而去的背影。
看著那些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的潰兵。
“將軍,我們……”一名副將走上前來,欲言又止。
“傳令下去。”
麴義的聲音依舊平靜。
“先登營,原地列陣,準備迎敵。”
“告訴那些烏桓人,想活命的,就跟著我。想逃的,現在就得死。”
“至於其他人……”
麴義看了一眼那些還在哭喊奔逃的士兵,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願意留下拿起武器的,編入隊伍。”
“不願意的,讓他們走吧。”
“生死有命,各安天命。”
……
鄴城。
這座冀州的首府,司馬懿的統治核心,此刻正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