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平淡無波、毫無感情的聲音突然在艾文身邊響起！
艾文如同驚弓之鳥，全身猛地一顫！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觸電般縮回手，下意識地將那張展開的紙條緊緊攥在手心，藏到了桌子底下。他猛地抬起頭，心臟狂跳得快要窒息。
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戴著帽子和口罩的食堂工作人員，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的桌旁！那人身材中等，露在口罩上方的一雙眼睛，和打飯窗口裡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空洞、缺乏焦點，像兩顆蒙塵的玻璃珠，此刻正毫無波瀾地俯視著他，或者說，俯視著他餐盤裡那兩個一動未動的肉包子。
“你的包子。”工作人員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機器合成音，“為什麼不吃？”
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艾文的臉上，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艾文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凍結了。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能感覺到自己攥著紙條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紙條的邊緣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裡。
“我……我還不餓。”艾文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乾澀嘶啞，帶著他自己都能聽出來的顫抖。他強迫自己迎上那雙空洞的眼睛，試圖表現出一點自然的“不適”或“沒胃口”。
工作人員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那雙玻璃珠似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進他的大腦深處。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艾文感覺自己後背的冷汗已經彙聚成流，順著脊椎溝往下淌。
“浪費食物，不好。”工作人員終於再次開口，依舊是那平淡無波的聲調，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味。他的目光終於從艾文臉上移開，落在了那兩個包子上。“快吃吧。涼了，味道就變了。”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格外緩慢，像是某種意味深長的提醒，又像是冰冷的威脅。
說完，他沒有再等艾文的回應，也沒有再看他一眼，隻是機械地轉過身，邁著無聲而刻板的步子，走向另一排桌椅，去“巡視”其他學生了。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幾排桌椅之後，艾文才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整個人癱軟下來，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椅背上。他大口喘著氣，如同剛剛跑完一場生死攸關的馬拉鬆，心臟還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撞擊著他的耳膜。太近了！剛才那雙空洞眼睛帶來的壓迫感，絲毫不亞於在教室門外被那團陰影注視時的恐懼！他甚至能聞到工作人員身上那股消毒水和……一絲極淡的、難以形容的、類似生肉放置過久的微腥氣。
他低頭，看著手心裡那張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的紙條，上麵“小心食堂的肉餡！彆吃！”的字跡，因為汗水的浸潤而微微暈開，顯得更加猙獰刺眼。他又看向餐盤裡那兩個依舊冒著微弱熱氣的白胖包子。
工作人員冰冷的“快吃吧”還在耳邊回蕩。
吃？還是不吃？
這簡單的選擇，此刻卻重如千鈞，仿佛直接關係到他的生死。陳浩的警告和工作人員冰冷的催促，像兩股無形的力量在他腦中激烈撕扯。他感到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被監視的窒息。在這個地方，似乎連“不吃東西”這樣最基本的選擇權，都被無形的規則和那雙空洞的眼睛剝奪了。
饑餓感伴隨著強烈的惡心感再次翻湧上來。他看著那包子，白胖的麵皮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油膩，隱隱透出裡麵深色的餡料。那餡料……是什麼做的？為什麼陳浩要如此警告？吃了會怎樣？工作人員為什麼如此在意他是否吃下去？
冷汗再次順著額角滑落。他拿起一個包子，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表皮，那觸感讓他一陣心悸。他盯著那包子，仿佛要透過麵皮看清裡麵隱藏的真相。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將包子舉到嘴邊，那股混合著麵香和肉香的氣味再次鑽入鼻腔。這一次，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被熱氣掩蓋的……鐵鏽味？或者說，是血的味道？
胃裡一陣劇烈的翻騰！他強忍著嘔吐的衝動，閉上眼，心一橫，張開嘴，朝著那白胖的包子皮，狠狠地咬了下去！
麵皮柔軟而有韌性，牙齒輕易地穿透了它。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濃鬱的、帶著濃重油脂香氣的肉汁瞬間在口腔裡迸濺開來！肉餡的顆粒感在舌尖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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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那濃烈的肉香和油脂感充斥味蕾的刹那——
一股極其突兀、極其尖銳的、難以形容的怪味，如同隱藏在甜美毒藥裡的尖刺，猛地刺穿了他所有的感官！
那味道……該怎麼形容？
像是……一大把鐵鏽被強行塞進了嘴裡，濃重的金屬腥氣直衝天靈蓋！又像是……某種動物內臟在高溫下腐敗、發酵後散發出的、帶著甜膩感的酸腐氣息！還有一種……一種極其微弱的、卻頑固存在的、類似於……福爾馬林浸泡標本的刺鼻化學藥劑的味道！
這幾種味道極其不協調地混合在一起，被溫熱的肉汁包裹著，瘋狂地衝擊著艾文的味蕾和嗅覺神經！
“嘔——！”
艾文再也控製不住！強烈的生理性反胃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上！他猛地低下頭，用手死死捂住嘴巴，身體劇烈地痙攣著！胃裡的酸液和剛剛咽下去的那一小口肉餡混合物，瘋狂地湧向喉嚨口！他拚儘全力才沒有當場吐在餐桌上，但劇烈的乾嘔讓他眼淚鼻涕瞬間湧了出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冷汗如同暴雨般瞬間浸透了他的全身！他感覺自己像是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從喉嚨一直燒灼到胃裡！口腔裡殘留的那股混合著金屬腥、腐敗甜酸和刺鼻藥水的怪味，頑固地附著在舌根和上顎，讓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強烈的惡心感。
陳浩是對的！這肉餡……絕對有問題！這根本不是正常的食物！這味道……這味道簡直……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混合物！
巨大的恐懼瞬間淹沒了艾文！他猛地抬起頭，布滿生理淚水、視線模糊的眼睛驚恐地看向餐盤裡那個被他咬了一口的包子！白胖的麵皮被撕開，露出了裡麵深褐色的、顆粒狀的肉餡。在食堂慘白的燈光下，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肉餡，似乎……隱約……泛著一絲極其詭異的、難以察覺的、如同淤血般的暗紅色澤？
艾文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他再也顧不得許多，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得椅子腿在光滑的地麵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一把抓起餐盤裡那個被咬過的包子，像扔掉一塊燒紅的火炭一樣，狠狠地將它扔進了旁邊那個半滿的綠色垃圾桶裡！另一個完整的包子也緊跟著被掃了進去！
“哐當！”包子撞擊垃圾桶內壁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角落顯得格外清晰。
他不敢再看垃圾桶一眼，也顧不上周圍是否有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他隻想立刻、馬上離開這個散發著恐怖肉餡味道的鬼地方！他像逃離瘟疫現場一樣，踉蹌著轉身，朝著食堂大門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衝去！腳步虛浮，好幾次差點被地上的油漬滑倒。身後，仿佛還殘留著那個工作人員空洞冰冷的注視，以及那股令人作嘔的怪味，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追隨著他。
衝出食堂大門，外麵走廊相對清新的空氣湧入肺腑，稍稍緩解了那股強烈的惡心感。但口腔裡那股混合著金屬腥、腐敗酸和化學藥水的怪味依舊頑固地盤踞著，每一次呼吸都提醒著他剛才那口肉餡帶來的恐怖體驗。胃裡還在隱隱抽搐，冷汗黏膩地貼在皮膚上，讓他感到一陣陣發冷。
他扶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試圖平複狂跳的心臟和翻騰的胃。饑餓感早已被巨大的恐懼和生理不適徹底驅散，隻剩下劫後餘生的虛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陳浩……那個叫陳浩的男生……
艾文的手下意識地伸進校服口袋，摸到了那張被他攥得更加皺巴、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的紙條。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上麵“小心食堂的肉餡！彆吃！”的字跡，此刻仿佛帶著滾燙的溫度，灼燒著他的指尖和神經。
這個陳浩，他到底是誰？他顯然知道這所學校的秘密！他知道000書籍？他知道第六層樓梯？他知道門外的黑影？他甚至知道食堂肉餡的恐怖！他遞來的這張紙條，無疑是救了他！如果不是這張紙條帶來的強烈心理暗示和警覺，他或許會毫無防備地吃下那個包子，後果不堪設想！
一股強烈到無法抑製的衝動攫住了艾文。他必須找到陳浩！他需要答案！他需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在這所處處透著詭異、步步充滿殺機的學校裡，陳浩似乎是唯一一個和他有著相同感知、甚至掌握著更多信息的人！他不能錯過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艾文猛地直起身，顧不得身體的虛弱和殘留的惡心感，目光急切地掃向走廊兩端。午休時間，走廊裡的人比之前更少，顯得更加空曠寂靜。慘白的燈光下，隻有零星幾個學生慢悠悠地走著，或者靠在牆邊低聲交談。沒有陳浩的身影。
他會去哪裡？教室？圖書館？還是彆的什麼地方？
艾文拔腿就朝著教學樓二樓的方向跑去。高二3）班教室！陳浩說過他是同一個班的！那裡是最有可能找到他的地方！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急促地回響，“嗒嗒嗒嗒”，敲打著他自己緊繃的神經。他跑得很快，心臟因為奔跑和緊張而再次狂跳起來。恐懼暫時被一種強烈的、尋求真相的迫切感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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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上二樓，拐過熟悉的彎角，高二3）班教室的門就在走廊儘頭。門虛掩著。
艾文放緩腳步，努力平複著粗重的喘息，儘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響。他輕輕推開教室門。
教室裡光線充足，午後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大部分同學都趴在桌子上休息，或者戴著耳機看書，隻有寥寥幾個人在小聲說話。午休的寧靜氛圍彌漫著。
艾文的目光迅速掃過整個教室。他的視線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定格——那是他的座位。旁邊，隔著一條過道的另一個靠窗座位……空著。
陳浩不在。
艾文的心沉了一下。他不死心，目光更加仔細地在教室裡搜尋。前排，後排，角落……沒有！那個頭發略長、臉色蒼白、眼神銳利的身影，並不在這裡！
一股失望夾雜著更深的焦慮湧上心頭。他去哪了？廁所？還是……彆的更危險的地方？艾文站在門口，有些茫然無措。他不敢大聲詢問，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午休的平靜此刻在他眼中，也蒙上了一層虛假和不安的陰影。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進了教室，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些許暖意，卻無法驅散他心底的冰冷。他拉開椅子坐下，身體因為疲憊和緊張而微微發抖。他拿出那張皺巴巴的紙條，再次攤開在桌麵上，目光死死地盯著那行潦草卻力透紙背的警告。
“小心食堂的肉餡！彆吃！”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打著他的神經。這所學校的一切，從那份詭異的校規開始，到圖書館的000書籍，到憑空出現的第六層階梯，到門外刮擦的指甲和蠕動的陰影，再到食堂那散發著地獄怪味的肉餡……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這裡絕非普通的學校！這裡潛藏著無法理解的恐怖！而陳浩，是唯一向他發出明確警告的人！
他必須找到他！必須！
艾文將紙條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在這片黑暗中唯一的信標。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積攢體力。下午還有課，他不能倒下。他需要保持清醒，等待機會。陳浩總會回來的。他一定還會出現。隻要他出現……
就在艾文閉目養神，精神極度疲憊卻又無法真正放鬆的恍惚狀態中——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水滴落地的聲音，在他頭頂正上方的天花板上響起。
艾文猛地睜開眼！心臟驟然一縮！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天花板上，靠近角落通風口的位置，幾滴粘稠的、深黑色的液體，正緩緩地從金屬格柵的縫隙中滲出、凝聚、然後……滴落下來！
啪嗒……啪嗒……
那液體滴落在艾文前方不遠處一張空置的課桌桌麵上，發出輕微卻清晰的聲響。在午後的陽光下，那幾滴液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光澤——濃稠得如同原油，卻又隱隱泛著暗紅，像凝固的、腐敗的血液。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混合著濃重鐵鏽腥氣和陳腐甜膩的惡臭，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艾文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而放大！
這味道……這濃稠如油、泛著暗紅的黑色液體……
和他在第六層階梯上嗅到的、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它……它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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