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回到酒店,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她泡了個熱水澡,才感覺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一些。
躺在床上,她拿起手機,點開畢雯珺的聊天窗口。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發了過去:「今天拍了林默的創傷閃回戲。很耗神。」
沒有提及音樂,沒有提及那個“缺口”,隻是陳述事實。
他這次回得不算慢,但也不是立刻:「導演滿意嗎?」
「很滿意。說抓住了‘被記憶攻擊’的感覺。」
「那就好。」他回,頓了頓,又發來一條,「那種戲,很傷演員。」
他用了“傷”這個字。張予曦的心輕輕一顫。
他懂。
不是客套的“辛苦了”,而是直指這種深度沉浸式表演對表演者自身精神的損耗。
「還好,能出得來。」她回答,不想讓他擔心。
「嗯。」他回了一個字,然後發來一張照片,是一張黑膠唱片的封麵特寫,封套是抽象的深藍色漩渦圖案,旁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沒有配文。
張予曦看著那張照片,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也在結束一天工作後,用音樂和一杯熱茶讓自己“出來”,歸於平靜。
「什麼唱片?」她問。
「一個冰島的後搖樂團,氛圍很空,適合放空。」他回答。
「好聽嗎?」
「還可以,助眠。」
簡單的對話,卻像兩隻疲憊的獸,在各自的巢穴裡,用最輕微的聲音確認彼此的存在與安好。
沒有探究細節,沒有分享情緒,隻是提供一種陪伴的姿勢。
「那你早點休息。」張予曦說。
「你也是。」
放下手機,張予曦卻沒有立刻睡著。她點開音樂軟件,搜索他提到的那個冰島後搖樂團,找了一張專輯播放。
空靈、緩慢、充滿空間感的器樂聲流淌出來,像極地吹來的冷風,裹挾著冰川的歎息。確實很適合放空,讓過度運轉的大腦逐漸減速、冷卻。
在這樣遙遠而陌生的音樂裡,她白天拍戲時那種緊繃和消耗感,被一點點撫平、稀釋。
她想起了他發來的那張黑膠照片,那杯熱茶氤氳的蒸汽。他們仿佛隔著遙遠的距離,共享著同一種對抗創作消耗後的療愈儀式。
第二天,拍攝繼續。經曆了昨天那場情感風暴,林默這個角色在張予曦心中變得更加立體,也更加沉重。
她與對手演員的幾場心理交鋒戲,因此多了更深層的底蘊——那不僅僅是為了破案,更是林默在與外部謎團搏鬥的同時,與自身內部剛剛被觸動的黑暗進行的無聲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