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石帶深處沒有光。
隻有永恒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漂浮的、不知存在了多少萬年的冰冷岩石。
溫度低到連靈氣都幾乎凍結,虛空中飄蕩著細碎的冰晶,每一粒都鋒利如刀。
淩塵走在最前,右眼幽暗道痕微微發亮,在黑暗中照出十丈範圍的視野。玄冥真水的寒意與外界低溫相互抵消,讓他成為隊伍中唯一不受環境影響的人。
楚清漪緊跟其後,歸墟劍懸在身側,劍身散發的微光勉強照亮腳下。她每走一步,腳下冰層就凝結出一朵冰蓮——這是劍意自發護主的表現,說明此地潛藏著連她都未察覺的危險。
蘇瀾和墨淵並肩而行。藍衣女子撐開瀾心珠的水幕護罩,將兩人籠罩其中,抵禦著刺骨寒意。墨淵則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羅盤,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時不時發出“嘀嘀”的警告聲。
“此地的空間結構極不穩定。”墨淵盯著羅盤數據,眉頭緊鎖,“每隔三百丈就有一處空間斷層,有些斷層後麵……連接著未知的維度。”
雞爺蹲在淩塵肩頭,禿毛翅膀緊緊抓著他的衣領,綠豆眼警惕地掃視四周:爺感覺這裡不止我們幾個活物。那些隕石內部……有東西在呼吸。
淩塵腳步不停。
青木令在懷中持續發熱,劍形坐標的感應越來越強烈。他能清晰感知到,前方三千裡處,有一道極其隱晦的劍意波動。
那劍意蒼涼、孤獨,卻又溫柔。
溫柔得像一個人的懷抱。
月傾雨……
淩塵右眼幽暗道痕深處,一絲極淡的悸動閃過。他加快腳步,身形在黑暗中化作一道模糊的虛影。
楚清漪等人連忙跟上。
三千裡路程,在聖主境修士眼中不過片刻。但在這片詭異隕石帶,眾人卻走了整整三個時辰。
因為這裡的空間是扭曲的。
有時明明向前走,卻會突然出現在後方。有時一步踏出,腳下冰層突然消失,露出深不見底的虛空裂縫。有幾次甚至遭遇了空間亂流,若非淩塵及時以滅之真意強行定住虛空,眾人早已被撕碎。
終於,在第四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點光。
不是星光,不是火光,而是純粹的、乳白色的劍光。
劍光從一塊不起眼的隕石內部透出,將方圓百丈的黑暗驅散。隕石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冰層,冰層下隱約可見複雜的劍紋陣法。
青木令從淩塵懷中自主飛出,懸浮在隕石上方。綠芒與劍光交融,在冰層上勾勒出一扇門的輪廓。
門緩緩開啟。
門後,是一個完全由劍構成的世界。
無數柄長劍倒插在地麵,形成連綿不絕的劍山。天空沒有日月,隻有億萬道劍意交織成的光幕。空氣中彌漫著鋒銳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無數鋼針。
而在劍山最深處,立著一座孤墳。
墳前無碑,隻插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劍身上纏著一縷褪色的紅繩,紅繩末端係著一片羽毛。
赤紅色的羽毛,即使在億萬劍意籠罩下,依舊散發著溫暖的光。
淩塵身子一顫。
他認得那羽毛。
那是月傾雨本體——赤羽神凰的一根本命翎羽。當年她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時,這根翎羽最先破碎。
而現在,它靜靜地係在鐵劍上,像是守墓人在悼念逝者。
淩塵走向孤墳。
每走一步,周圍的劍就發出一聲輕鳴。起初是低沉的嗡鳴,隨著他靠近,鳴聲越來越響,最後化作萬千劍吟,整座劍塚都在震顫。
當淩塵距離孤墳隻剩十丈時,劍塚最深處傳來一聲歎息。
你終於來了。
聲音蒼老,卻帶著某種解脫。
一道虛幻的身影從墳後走出。
那是個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枯槁,唯獨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那是純粹到極致的劍意凝成的光。
老者看向淩塵,目光在他右眼幽暗道痕上停留片刻。
百萬年過去,燼,你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淩塵停下腳步:前輩認識我?
何止認識。老者苦笑,當年月丫頭為了救你,真靈破碎前最後一件事,就是托我將這片真靈碎片封印於此。
她說……若有一天你來找我,就把碎片給你。若你不來,就讓這片碎片隨劍塚永寂。
他抬手,指向墳前那柄鐵劍。
取劍,碎片自現。
淩塵沒有立刻動手。
他看向老者:前輩如何稱呼?
劍奴。老者淡淡道,我隻是劍塚的守墓人,姓名早已遺忘。你隻需知道,我欠月丫頭一條命。
頓了頓,他又補充:當年若非她出手,劍塚早在第一次紀元浩劫時就已覆滅。
淩塵不再多問,走向墳前。
他伸手,握住了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
觸手的刹那,無數畫麵湧入腦海——
赤蓮紀元,某處開滿火焰花的山穀。
紅發赤瞳的女子背對著他,聲音輕柔:“燼,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彆說傻話。他那時回答,“有我在,你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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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回頭,嫣然一笑:那可說不準。萬一呢?
沒有萬一。
好吧。她轉過身,靠在他肩上,那如果我死了,你要把我的真靈碎片都收集起來。一片也不能少。
我答應你。
拉鉤?
拉鉤。
記憶到此中斷。
淩塵握緊鐵劍,緩緩拔出。
劍身離地的瞬間,整座劍塚的劍同時出鞘,懸浮半空,劍尖全部指向孤墳。
墳塚裂開。
一道赤紅色的光團從墳中升起,光團中心,靜靜懸浮著一片羽毛形狀的晶體。晶體隻有指甲蓋大小,卻散發著溫暖到令人想落淚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