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湧與交疊_民國英雄喋血上海灘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33章 暗湧與交疊(1 / 1)

第二部第三十三章暗湧與交疊

窗外的雨敲打著緊閉的百葉窗,節奏單調而壓抑,仿佛整個上海灘都在為這連綿的秋雨喘息。老宅深處書房內,唯一的光源是書桌上那盞孤零零的綠罩台燈,燈影將林默的身形拉長,投在背後滿牆的線裝書脊上。

他穿著林弈辰慣常穿的那件熨帖的深灰色西裝,坐在林弈辰慣常坐的那把寬大扶手椅裡。桌麵上攤開的,正是林弈辰那份關於租界工部局人事變動及潛在滲透渠道的機密分析手稿。林默的手指劃過那些熟悉的、屬於兄長的遒勁字跡,指腹下的觸感卻冰冷陌生。書桌上擺著林弈辰常用的煙鬥——黃楊木的鬥身,細膩溫潤的包漿記錄著主人無數個沉思的夜晚。林默下意識地伸手拿起它,沉甸甸的分量壓在掌心,又近乎燙手般地放下。他不是林弈辰,無法用這種方式點燃思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和陳舊紙張混合的冷冽氣息,那是屬於林弈辰的領地特有的味道,此刻卻沉沉地壓在他的肩頭,提醒著他正扮演的角色何其沉重。

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篤定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意味。林默的心臟驟然繃緊,瞬間坐直了身體,所有的肌肉都在無聲地調動,試圖完美嵌入這身不合體的“外殼”。門被推開,紅牡丹的身影裹挾著一陣濕冷的空氣走了進來。她脫下被細雨打濕了肩部的墨綠色薄呢大衣,露出一身剪裁利落的絳紫色旗袍,眼神銳利如刀,精準地落在林默臉上。

“茶水間的事,處理得如何了?”她開門見山,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敷衍的壓力。這是林弈辰親自布置的任務,調查潛伏在工部局大樓清潔工中的可疑人員。

林默心頭一凜,竭力模仿著林弈辰沉穩的節奏,開口答道:“查清了,是李阿四。賬目有問題,和閘北那邊一個被端掉的煙館有間接關聯。已經讓錢伯帶人去‘請’了。”他刻意放緩語速,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篤定而不容置疑。依照他對兄長處事風格的了解,這幾乎是標準答案。他甚至拿起桌上那包“老刀牌”香煙,抽出一支,動作略顯生澀地叼在唇間,摸向口袋尋找火柴——這正是林弈辰思考時常見的小動作。

“哦?”紅牡丹的視線並未移開,唇角似乎微微牽動了一下,那弧度極其細微,卻像一枚冰冷的針,刺破了林默精心維持的表象,“弈辰,我記得你戒煙快兩年了?上次你說,喉嚨受不了。”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那支剛被夾起的香煙上,又緩緩抬起,直視著林默的眼睛深處,那裡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細微的冷汗瞬間滲出林默的額角。火柴盒捏在手裡,成了滾燙的石頭。腦子裡一片空白之後,是急速的自我否定和補救——該死,疏漏了!他猛地意識到兄長在任務為重時對身體的苛求。慌亂隻是一瞬,他幾乎是本能地將那支香煙揉碎在掌心,帶著一種被戳破偽裝的懊惱和決心,啞聲道:“……特殊時期,提神罷了。事情……有些棘手。”他不敢看紅牡丹的眼睛,視線落在揉碎的煙絲上,仿佛那破碎的煙絲正是他此刻搖搖欲墜的偽裝。

紅牡丹靜靜地看著他略顯狼狽的動作和那驟然低沉下去的聲音,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像是擔憂混雜著某種確認後的了然。她沒有再追問,隻是將目光投向桌上的文件,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靜:“非常時期,謹慎無大錯。弈辰,”她頓了頓,這聲稱呼似乎帶著某種提醒的意味,“你的判斷,我信。”她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轉身走向門口,“閘北那邊的聯絡點,重新確認的信號源,需要你最終過目簽字。”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書房內壓抑的空氣。

書房重新陷入寂靜,隻有窗外雨聲依舊。林默頹然靠進椅背,掌心被揉碎的煙絲硌得生疼,冷汗早已浸透了後背的襯衫。他盯著天花板上那盞蒙塵的吊燈,感受著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而失控地跳動。僅僅一個稱呼,一個習慣動作的破綻,就在紅牡丹這樣熟悉弈辰的人麵前暴露無遺。這身份的重擔,比他想象中更為凶險,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仁濟醫院後部特護區的空氣,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氣味。走廊儘頭那間病房,厚厚的窗簾隔絕了窗外的雨幕。林弈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唯有那雙眼睛,在昏暗中異常明亮,緊緊盯著坐在床邊的組織委員老陳——這位“夜蝶”同誌。

“必須走?”林弈辰的聲音帶著重傷初愈的沙啞,像鈍刀刮過粗糲的砂紙。他掙紮著想坐起,牽扯到胸肋處的傷口,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弓起了身體,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老陳伸手扶住他,力道沉穩,眼神卻異常凝重:“咳血症狀反複,彈片的位置太危險,拖下去隨時可能引發大出血或者感染。上海的條件,做不了這個手術。你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弈辰同誌。”他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塊,“組織上已經安排好了,香港瑪麗醫院,那邊有我們絕對信任的外科聖手。船就在兩天後的午夜,法租界十六鋪三號碼頭,‘順安號’貨輪底艙。由‘白鴿’全程護送。”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窗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些,劈啪敲打著玻璃。林弈辰的目光越過老陳的肩膀,投向窗外陰沉的天幕。轉移?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剛剛醒來,如同一隻被強行拖離戰場的受傷猛獸,不甘和焦慮啃噬著他。默弟還在那裡,頂著“林弈辰”的名字,在風暴的中心掙紮喘息……

“不行!”林弈辰猛地抓住老陳的手臂,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我的傷……能挺住!那邊形勢複雜,默弟的身份……”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劇烈的痛苦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身體脫力地倒回枕上,急促地喘息著。

“弈辰同誌!”老陳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這不是個人意氣用事的時候!‘雙生計劃’的初衷就是應對最壞的局麵,確保核心情報源和行動脈絡不斷!組織相信林默同誌的能力和覺悟!他現在就是你!”他看著林弈辰因痛苦和急切而扭曲的麵容,語氣緩和下來,帶著沉重的托付,“你必須活下去,養好傷。隻有你活著,林默同誌才不是一葉孤舟,他背後才有依靠。這是命令!”

林弈辰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裡,肩頭無聲地起伏。藥水的苦澀氣味混合著絕望的認知,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命令。這兩個字像冰冷的鎖鏈,捆住了他所有的不甘。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雨幕,瞬間照亮病房,映在老陳肅然的臉上,也映出林弈辰眼中那難以言喻的痛苦和屈從的無力感。冰冷的現實就是如此——他必須離開,將一切的重量和危險,留給弟弟獨自承擔。

法租界深處,一棟不起眼的石庫門小樓閣樓。狹小的空間裡隻亮著一盞蒙塵的、光線昏黃的電石燈,光影在低矮傾斜的屋頂上劇烈地搖晃。林默蜷坐在一張吱呀作響的竹椅上,對麵是一張臨時搭起的行軍床。林弈辰靠在床頭,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臉色依舊蒼白,嘴唇乾裂,但眼神已恢複了銳利。

窗外是租界深夜特有的寂靜,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巡捕的口哨,更顯得閣樓內的凝重氣氛如同凝固的鉛塊。

“哥…”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紅牡丹那邊…似乎起了疑心。今天在老宅書房,一個抽煙的動作…”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指尖,仿佛那裡還殘留著被揉碎的煙絲。

林弈辰的呼吸陡然粗重了一下,牽扯到傷處,眉頭緊鎖,急促地吸了幾口氣才緩過來。“她…太敏銳。”他閉上眼,語氣沉痛,“是我疏忽…不該讓你獨自頂著我的名字,陷入這種境地……”

“不!”林默猛地抬頭,昏黃的燈光映亮他年輕卻異常堅定的臉龐,“哥,我沒有怨言。這是任務!是‘雙生計劃’賦予我的職責!”他伸手,用力按住林弈辰放在薄被上微微顫動的手背,那手背上還殘留著注射留下的淤青,“隻是…我很迷惑。以前你在明處,我在暗影裡配合,即使身份不同,我知道你就在那裡!可現在…”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深切的茫然,“我成了‘林弈辰’,而你…要去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我該用什麼表情麵對你的朋友?用什麼姿態替你指揮?甚至…用什麼語氣和杜鵑同誌說話?哥,這感覺…就像一腳踏空,掉進了沒有底的深淵裡。”他的五指無意識地收緊了,指尖冰涼。

林弈辰反手用力握住了弟弟的手,傳遞著一種近乎蠻橫的力量。他看著林默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惶惑和強裝的堅強,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終於明白了父親臨終前那句“得此佳兒,死而無憾”的分量。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喉間的腥甜和湧上的酸楚。

“默弟…”他開口,聲音沙啞卻無比清晰,一字一句,像是用儘全身力道刻在閣樓昏沉的空氣裡,“看著我。”他抬起右手,伸到林默眼前。昏黃的光線下,那隻手修長依舊,但食指靠近虎口內側,一道深褐色的、月牙形的厚繭赫然在目——那是無數次扣動扳機留下的、屬於“林弈辰”的、獨一無二的印記。“你記住這個位置。讓它出現在你手上。”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穿透搖曳的燈影,直刺入林默的眼底深處,“記住我說話時習慣的停頓,記住我對敵人該有的眼神,記住我對朋友的笑容該有的弧度…記住林弈辰這個人,他的骨頭是怎麼長的!你不是在扮演一個角色,默弟。從接過我名字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林弈辰!以前你是我的後背,現在,你是我唯一的正麵!”劇烈的咳嗽再次打斷了他,胸口起伏得像破舊的風箱。

林默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上來,模糊了兄長的臉和那隻帶著槍繭的手。這淚不是軟弱,是某種堅硬的、灼熱的東西在胸腔裡轟然炸開。他緊緊咬著牙關,不讓嗚咽泄露分毫,隻是更用力地回握那隻帶著傷痕和槍繭的手,用力地點著頭。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緊握的手久久沒有鬆開,無聲的力量在血脈相連的掌心中傳遞、交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兩天後的午夜,法租界僻靜的十六鋪三號碼頭。鹹腥渾濁的江水氣息混合著機油和鐵鏽的味道彌漫在潮濕的空氣中。一艘懸掛著萬國旗的舊式貨輪“順安號”如同蟄伏的巨獸,緊貼著岸邊。巨大的吊臂黑影在探照燈的光柱間隙裡沉默地矗立著。

碼頭陰影最濃重處,林默穿著碼頭苦力的破舊短褂,臉上刻意抹了些煤灰,壓低帽簷,幾乎與身後堆積的木箱融為一體。他的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死死盯著前方那個被兩個同樣打扮的精壯漢子小心攙扶著的身影。那人步履沉重蹣跚,身上裹著寬大的舊棉襖,頭臉都被低垂的破氈帽遮得嚴嚴實實。隻是那行走間偶爾因傷痛而露出的、極其細微的左側身體傾斜的姿態,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林默的瞳孔深處。

那是他的兄長林弈辰。正走向那象征著離彆和未知的船船艙入口。

就在此時,林弈辰的腳步似乎因為疼痛而停頓了一下。扶著左邊他的漢子動作自然地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借著轉身遮擋的瞬間,林弈辰極其短暫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抬了一下頭,帽簷下的陰影裡,一道微弱的目光穿透重重距離和黑暗,精準地投向林默藏身的角落。

那目光交彙的時間不足半秒,如同暗夜裡擦亮的火柴,短暫而灼熱。沒有言語,隻有確認和告彆。林默的心臟仿佛被那目光重重一擊,身體瞬間繃緊如弓弦,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強迫自己如同磐石般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唯有死死咬住的下唇嘗到了一絲腥甜的鹹澀。

人影很快消失在船船艙幽深的黑暗中,如同被無邊的夜色吞噬。沉重的艙門在絞鏈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合攏,隔絕了裡外兩個世界。

直到那條貨輪低沉地鳴響汽笛,巨大的船體在黃浦江渾濁的水流中沉重地掉頭,拖拽著翻滾的浪沫,逐漸融入下遊無邊的黑暗中時,林默才緩緩從藏身的陰影裡走出來。冰冷的江風帶著水汽撲打在他臉上,帶著兄長遠去的方向的氣息。

“林先生。”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如同幽靈。林默猛地轉身,全身肌肉瞬間緊繃進入戰鬥狀態。陰影裡走出一人,麵色黝黑,身材矮壯,穿著碼頭管事的藍布褂子,正是組織安插在此處的秘密交通員“老閘”。他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後,將一個沉甸甸、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狀物體和一個同樣包裹的小硬殼本子,塞進林默手中。

“夜蝶同誌緊急密令。”老閘的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快而清晰,“日本陸軍省新派特使竹內義雄抵達上海,此人極其危險,曾主導策劃東北多起針對我方的滲透事件。‘杜鵑’同誌初步情報表明,他此行目標之一,是設法奪取或摧毀現存於公共租界彙豐銀行地下金庫某保險櫃內的一批關鍵檔案——涉及我黨早期在滬活動及部分隱秘聯絡點布局圖。‘夜蝶’命令:‘林弈辰’同誌,不惜一切代價,查清竹內具體行動計劃,必要時,搶先銷毀或轉移目標檔案!此為最高優先級任務!行動代號:‘影蝕’!”

包裹入手沉重冰涼,隔著粗糙的油布,也能感受到裡麵金屬槍械的堅硬輪廓和筆記本封皮的棱角。彙豐銀行金庫?竹內義雄?林默的心驟然沉了下去,如同墜入冰冷的深淵。這任務的分量,遠超之前任何一次協助兄長的行動。他不再是躲在暗處的影子,而是要站在風暴中心,以“林弈辰”的身份,去對抗一頭凶狠狡詐的豺狼。

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右側褲袋,指尖觸到一個圓潤冰涼的硬物——那枚林弈辰在閣樓離彆前塞給他的黃銅懷表,表殼上屬於兄長的體溫早已散儘,隻剩下金屬的冷硬。

冰冷的金屬觸感刺醒了林默每一根神經。他用力握緊了油布包裹和懷表,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如同握著兩柄沉甸甸的命運之劍。懷表蓋下兄長那張褪色的小照在黑暗中無從尋覓,但那張堅毅麵容的輪廓卻在心頭清晰地灼燒起來。

風更緊了,拉扯著他身上苦力的破舊短褂。他慢慢抬起頭,目光穿透彌漫的水汽和濃重的夜色,投向對岸那座由鋼鐵和花崗岩構築的、象征著西方資本與殖民力量的龐大建築——彙豐銀行大樓。其哥特式的尖頂在黑沉的天幕下,如同猙獰的巨獸獠牙。

一道慘白的閃電陡然撕裂厚重的雲層,短暫地照亮了黃浦江翻滾的濁浪和林默棱角分明的側臉。慘白的光影中,那年輕的麵容上,屬於林默的惶惑與青澀似乎驟然褪去,一種近乎冷酷的、屬於林弈辰的堅毅和決絕從眉梢眼底無聲地彌漫開來。他不再是尋找光明的影子,他就是那柄即將劈開黑暗的利刃。

雷聲沉悶地滾過天際,震得腳下的碼頭微微顫動。林默最後看了一眼貨輪消失的方向,那裡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奔流的江水。他深吸一口冰涼而帶著鐵鏽和江水腥味的空氣,毅然轉身,大步走進身後更為濃重的、危機四伏的法租界暗夜之中。

身後的黃浦江,濤聲嗚咽,仿佛在為這無聲的交接與遠去而低徊。

喜歡民國英雄喋血上海灘請大家收藏:()民國英雄喋血上海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最新小说: 被你聽見的心跳聲 末世女配:開局穿到男主床上 掄起殺豬刀,七歲惡女養家虐渣親 靈寶道君 雪月梨花 攀高枝 摸魚我學會了睡夢羅漢拳 養爺 重生亂世:從搬屍體開始成為最強戰神 換嫁小叔後,清冷權臣將我寵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