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密室寒光
診所那扇單薄的木門隔絕了前廳的風雨,卻隔不斷劉阿四那陰冷如毒蛇吐信的問話聲。急救室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胸腔發痛。無影燈慘白的光線下,手術台上梁貴發的臉龐依舊透著死氣,每一次微弱而艱難的呼吸都要間隔許久,胸膛起伏的弧度幾乎難以察覺。陳勝男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右手無聲地滑進濕透的衣襟下擺,緊緊攥住了貼身隱藏的匕首柄。冰涼堅硬的觸感透過掌心刺入神經,強迫自己冷靜。她目光如鷹隼,死死釘在通往診療室的那扇緊閉的木門上,耳朵捕捉著外麵哪怕最細微的動靜——劉阿四挪動皮靴的摩擦聲,趙大夫帶著惶恐的賠笑聲,都如同重錘敲在繃緊的心弦上。
“裡麵是什麼地方?”劉阿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和狐疑,皮靴重重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清晰地逼近木門!
趙大夫的聲音立刻跟上,急促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哎喲劉探長!那是存放雜物的庫房,又小又亂,堆的都是些破壇爛罐、過期的藥渣子,味兒衝得很!您幾位貴人進去,怕臟了您的鞋……”他一邊說,一邊似乎有意無意地用身體擋在門口方向,聲音帶著點哀求,“您要是不信,我這就開門給您瞧瞧?隻是裡頭實在醃臢……”
“滾開!”劉阿四粗暴地打斷了趙大夫的話,猛地一把將他搡開!趙秉南踉蹌著撞到旁邊的藥櫃,發出哐當一聲響。
一隻戴著肮臟白手套、骨節粗大的手,帶著巡捕房特有的蠻橫力道,猛地推向那扇單薄的門板!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向內開了一條縫隙!
就在這條縫隙出現、刺眼的外廳燈光湧入急救室昏暗角落的刹那!
陳勝男眼中寒光爆射!她藏在衣襟下的手肌肉瞬間繃緊,匕首即將出鞘!老六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腳尖微抬,身體重心瞬間前傾,目標直指那即將闖入的身影!猴子臉色慘白,卻咬著牙抓起了旁邊器械盤裡一把閃著寒光的鋒利剪刀!連重傷的司機也掙紮著摸向腰間——那裡空空如也,武器已在進門時被卸下。空氣瞬間充滿了濃烈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殺機!
“阿四哥!疤頭!巷子口發現疤頭了!那雜種在對麵盯著這邊呢!”一個巡捕尖利急促的叫喊聲如同破鑼般在前廳炸響!
那隻推門的手猛地停滯在半空!門縫卡在了一個尷尬的角度,內外景象都隻能窺見狹窄的一片。
“什麼?!”劉阿四的聲音充滿了驚怒,“疤頭老三?他不是應該死了嗎?在哪?!”
“就在對麵!靠著牆!血糊糊的,像他媽個鬼!斷了一條膀子!”巡捕的聲音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驚恐。
門縫外,劉阿四的身影猛地轉了過去,背對著急救室門口。他顯然被疤頭突然現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趁著這稍縱即逝的混亂,趙大夫一個箭步衝到門邊,動作快得驚人,猛地將門關上,“哢噠”一聲輕響,門內鎖舌落下!他背靠著門板,胸口劇烈起伏,金絲眼鏡後的眼神冰冷無比,對著急救室內殺氣騰騰的三人急促地、無聲地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門外,又用力搖了搖頭——示意他們絕對不能暴露,更不能在這種地方動手!
門外傳來劉阿四暴躁的咆哮和咒罵:“操他娘的疤頭!沒死在姓梁的手裡?給老子盯死他!彆讓他跑了!他身上肯定有料!媽的,這破診所……”腳步聲雜亂地朝著診所大門方向湧去。緊接著是診所鐵門被粗暴拉開又重重關上的撞擊聲,伴隨著劉阿四高喊著“疤頭!站住!再跑開槍了!”的威脅,以及迅速遠去的雜亂腳步聲和隱約的嗬斥聲。
巡捕房的人,暫時被突然出現的疤頭引開了!
急救室裡緊繃到極限的殺意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去。猴子手裡的剪刀“哐當”掉在地上,他靠著牆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額頭全是冷汗。司機捂著肋下疼痛的傷口,齜牙咧嘴地坐回椅子上。老六緩緩放鬆了緊繃的肌肉,但眼神依舊警惕地盯著門鎖。
陳勝男緊握匕首的手緩緩鬆開,指尖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她沒有絲毫放鬆,大步走到手術台前,俯身凝視梁貴發。趙大夫也立刻轉身撲了過來,重新戴上聽診器,手指再次搭上梁貴發的腕脈。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幾人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梁貴發蒼白的臉上和趙大夫緊鎖的眉頭。
“怎麼樣?”陳勝男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趙秉南緩緩摘下聽診器,長長籲出一口氣,疲憊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萬幸……心跳和呼吸……比剛才穩了一點點。血清開始對抗神經毒素了,麻痹在緩慢減輕……但是……”他話鋒一轉,語氣再次凝重如冰,“他失血太多!加上蛇毒對心臟和肝臟的深度損傷……身體虛弱到了極致!這就像架破風箱,隨時可能徹底散架!必須立刻補充大量新鮮血液!否則,就算蛇毒清了,人也熬不過缺血衰竭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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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血?”陳勝男的心又是一沉,“現在?在這裡?”她掃視著這間雖然設備還算齊全、但終究簡陋的急救室,“需要什麼東西?”
“血漿!”趙大夫斬釘截鐵,“或者立刻找到和他血型匹配的健康人直接輸血!我這裡……隻有少量應急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根本頂不住!”他指了指牆角冰櫃,“之前備的那點血漿,前兩天給碼頭重傷的兄弟用掉了!新的……還沒到!”他臉上充滿了焦慮和無奈。
“血型?”陳勝男立刻追問,沒有絲毫猶豫,“梁大哥是什麼血型?”
“o型!”趙大夫脫口而出,“萬能受血者!理論上隻要是o型血的人都能給他輸!但必須健康無病!輸血過程也需要嚴格消毒!這裡條件太簡陋,風險極高!”
“o型?”陳勝男眼中瞬間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她猛地轉頭,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老六、猴子、司機三人,“你們呢?誰是o型血?快說!”
老六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我……好像是a型。”
猴子一臉茫然:“血……血型?俺……俺不知道啊,勝男姐……”
司機忍著傷痛,虛弱地開口:“我……我是b型的……碼頭驗傷時……大夫說過……”
希望的火苗瞬間被澆滅!絕望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時間拖得越久,梁貴發生還的希望就越渺茫!陳勝男的心如同掉進了冰窟窿。
“我……我去找!”猴子猛地站起來,臉上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衝動,“閘北市麵這麼大,我去找o型血的人!綁也綁一個來!”
“胡鬨!”趙大夫厲聲喝止,“且不說你能不能立刻找到!就算找到了,你怎麼把人帶過來?巡捕房的人剛走,外麵還有疤頭那個瘋子!動靜鬨大了,把狼又招回來,大家全得完蛋!”他焦急地搓著手,額頭布滿汗珠,“而且輸血不是兒戲!需要無菌操作!需要配血!需要專業設備和時間!不是隨便抓個人放血就行的!”
“那怎麼辦?!”猴子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看著手術台上氣息奄奄的梁貴發,“難道看著梁大哥……”後麵的話他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