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三星基金會的慈善晚宴早已散去喧囂,隻留下杯盤狼藉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香檳與雪茄的餘味。
大多數賓客已乘車離去,奔赴下一個社交場或回歸各自的豪宅。
露台之上,燈火闌珊,唯有幾盞地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勾勒出精心修剪的日式枯山水庭園的輪廓。遠處城市的璀璨燈火,在這裡化作了模糊的背景板,靜謐得能聽到晚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劉天昊並未立刻離去。他站在露台的欄杆邊,手中端著一杯純淨水,望著遠處的夜景,似乎在沉思。今晚的拍賣和與金泰熙的短暫交流,在他心中激起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漣漪。
那幅《月下孤舟》的意境,與金泰熙那份超然物外的氣質,以及她最後那句“期待下次交流”,都讓他覺得,這個女人,絕非尋常意義上的明星或名媛。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空氣中飄來一縷淡雅卻比晚宴時更濃鬱幾分的酒香,混合著高級女士香水的後調。
劉天昊轉過身。隻見金泰熙正獨自一人,倚靠在露台入口的門框邊。她脫掉了高跟鞋,赤足踩在冰涼的石板上,手中還拿著那隻晚宴上的水晶香檳杯,杯中的液體隻剩淺淺一層。
她平日裡的那種無懈可擊的優雅儀態,此刻似乎被酒精柔化了些許,眼神不似之前那般清亮銳利,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朦朧的霧氣,眼角眉梢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疲憊和……落寞。
“劉會長還沒走?”她開口,聲音比之前低沉柔軟了些許,帶著微醺的沙啞。
“看看夜景,醒醒神。”劉天昊平靜地回答,目光在她赤著的腳上停留了一瞬,“金泰熙小姐需要幫忙嗎?你的助理似乎不在。”
金泰熙輕輕搖了搖頭,微微晃動著杯中殘存的酒液,步履略顯飄忽地走到欄杆旁,與他並肩而立,望著同一片城市燈火。晚風吹起她鬢角的幾縷發絲,她也沒有去整理。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輕笑一聲,笑聲很輕,卻帶著一絲自嘲的意味:“有時候覺得,這城市的燈光,像一座巨大的黃金鳥籠,每一盞燈,可能都關著一個……身不由己的人。”
劉天昊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側頭看著她。他知道,此刻她需要的或許不是一個解答,而是一個傾聽者。酒精有時會撬開緊鎖的心門,尤其是對於她這樣時刻需要保持完美形象的人。
“劉會長,”她忽然轉過頭,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雙著名的、清澈如鹿的眼眸,此刻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迷茫,有掙紮,還有一絲酒精催化的坦誠。
“你知道嗎?很多人羨慕我,生在那樣的家庭,長得……還算可以,讀書不錯,事業也順利。好像人生完美得像教科書,對嗎?”
她不等劉天昊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摩挲著冰冷的酒杯壁,仿佛要從中汲取一絲冷靜:“可這完美的背後,是什麼?是從小到大,每一件事都必須做到最好,不能給家族‘丟臉’。
是每一次選擇,都必須符合‘金泰熙’這個身份應該有的‘體麵’。是無論走到哪裡,都貼著‘某某的女兒’、‘某某的外甥女’的標簽,永遠活在家世的陰影下。”
她的語氣漸漸激動起來,帶著壓抑已久的苦悶:“就連我的事業……演戲,在他們看來,也隻是一份‘體麵’的、可以用來維持家族曝光度和社交資源的‘高級愛好’而已。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我為了一個角色熬夜研讀劇本、體驗生活時的那種快樂和滿足感。他們隻關心,我能不能憑借這個身份,認識更多‘有用’的人,維持好‘上流社會名媛’的形象。”
劉天昊靜靜地聽著,他能感受到她話語中那份沉重的、源自骨子裡的束縛感。這是許多豪門子弟的共同困境,但對於金泰熙這樣有追求、有思想的女性而言,這種束縛尤為刺痛。
金泰熙仰頭,將杯中最後一點香檳飲儘,酒精讓她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眼神也更加迷離,卻透出一股豁出去的決絕:
“最可笑的是……婚姻。在我父親和那些叔叔伯伯眼裡,我大概隻是一份最優質的、待價而沽的‘資產’吧。用來聯姻,用來鞏固商業聯盟,用來拓展政商關係……
從二十歲起,身邊就‘適時’地出現各種所謂的青年才俊、財閥繼承人、政界新星……每一個都‘門當戶對’,每一個都帶著明確的目的性。
就像……就像一場精心策劃的、持續不斷的拍賣會,而我,就是那個被擺在台上的拍賣品。”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中泛起水光,但她倔強地抬起頭,不讓淚水滑落:“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劉會長。”
劉天昊微微一怔。
金泰熙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真誠的、毫不掩飾的羨慕甚至是一絲崇拜:“羨慕你可以白手起家,可以不顧彆人的眼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可以……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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