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孝盛沒有回答。她緩緩轉過身,麵對那麵布滿汙漬的鏡子。
鏡中的女人,眼眶通紅,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但那雙總是帶著疲憊和麻木的眼睛裡,此刻卻有什麼東西在熊熊燃燒,亮得驚人。
她抬起手,輕輕撫過鏡麵上自己的倒影,指尖冰涼,心底卻滾燙。
同日傍晚,京畿道,某影視拍攝基地。一部小成本網劇的片場,亂哄哄的。臨時搭建的古裝街道布景粗糙簡陋,群演們穿著不合身的舊式服裝,在副導演的吆喝聲中來回走動。
韓善花穿著一身粗布丫鬟的衣服,臉上抹著灰,頭發亂糟糟地紮成兩個髻,蹲在角落裡,等著拍自己的鏡頭,一場被惡霸家丁推搡辱罵,然後跌倒在泥水裡的龍套戲份。
她已經在這個組裡泡了三天,台詞加起來不到十句,大部分時間就是等著,等著,在嘈雜、混亂和若有若無的輕視目光中等著。
“那個誰!丫鬟甲!過來,準備拍了!”場務拿著喇叭不耐煩地喊。
韓善花趕緊站起身,小跑過去。和她對戲的是個演家丁的彪形大漢,滿身酒氣,眼神不正。導演是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不耐煩地跟人打電話,瞥了她一眼,揮揮手:“快點快點,一條過啊!沒時間磨蹭!”
戲很簡單,家丁推她,罵兩句,她摔倒。開拍。家丁的手推過來,力道極大,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酒臭,根本不是劇本裡要求的“推搡”,幾乎是將她狠狠摜了出去。
韓善花猝不及防,驚呼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和膝蓋磕在粗糙的石板地上,火辣辣地疼。泥水濺了她一臉。
“卡!”導演皺眉,“摔得太假了!重來!表情!表情要驚恐!你是被欺負的丫鬟!”
韓善花咬牙,默默爬起來,忍著手肘的疼痛,重新站好。
第二次,家丁推得更用力,罵得也更難聽,夾雜著下流的詞彙。韓善花再次摔倒,這次故意摔得更重,泥水糊了半張臉。她抬起頭,努力做出驚恐屈辱的表情。
“卡!眼神不對!你是害怕,不是怨恨!重來!”
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摔倒,都引來周圍工作人員和閒散群演低低的笑聲和竊竊私語。那家丁演員似乎樂在其中,一次比一次過分。
韓善花的手肘已經擦破了皮,滲出血絲,混著泥水,狼狽不堪。冰冷濕透的戲服貼在身上,寒意刺骨。但她隻是默默爬起來,擦掉臉上的泥水,調整呼吸,準備下一次。
她想起以前拍戲,哪怕隻是個小配角,也會有助理遞上毛巾和熱水,導演至少會客氣地說聲“辛苦”。
而現在……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用疼痛壓下眼眶的酸澀。不能哭,妝花了更麻煩,媽媽還在醫院等著治療……
“怎麼回事?一個鏡頭拍這麼多條?”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製片人點頭哈腰地陪著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那男人身材高大,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大衣,麵容英俊得過分,神情淡漠,正是來片場視察的昊天集團投資方代表,劉天昊。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氣場不凡的隨行人員。
導演立刻掛了電話,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迎上去:“劉會長!您怎麼親自來了?一點小戲,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劉天昊沒理會導演,目光掃過片場,最後落在還跪坐在泥水裡的韓善花身上。
她頭發散亂,滿臉滿身泥汙,戲服濕透,看起來可憐又狼狽。
但劉天昊的眼神沒有憐憫,隻是平靜地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然後轉向那個還擺著架勢的家丁演員。
“他推的?”劉天昊問,聲音不高,卻讓喧鬨的片場瞬間安靜下來。
導演一愣,趕緊點頭:“是,是,劇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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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需要把人往死裡推?”劉天昊打斷他,語氣沒什麼起伏,卻讓導演額頭瞬間冒汗。
那家丁演員也慌了,結結巴巴道:“我……我就是按劇本演,可能……可能沒控製好力道……”
劉天昊沒再看他,對身邊的製片人淡淡地說:“換人。這種控製不好力道的演員,留著容易出安全事故。”
“是!是!立刻換!”製片人汗如雨下,連忙揮手讓人把那嚇呆的家丁拉走。
劉天昊這才重新看向還愣在地上的韓善花。
旁邊有機靈的工作人員想上去扶,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了。他走到韓善花麵前,伸出手。
韓善花呆呆地看著伸到麵前的、骨節分明、乾淨修長的手,又抬頭看向手的主人。
劉天昊背光站著,麵容在陰影中看不太真切,隻有那雙眼睛,明亮而平靜,沒有鄙夷,沒有同情,就像看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物。
她遲疑著,沾滿泥汙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才顫抖著,輕輕搭上他的指尖。他的手乾燥溫暖,穩穩地握住她冰冷肮臟的手,稍一用力,將她從泥水中拉了起來。
“還能拍嗎?”他問,鬆開手,從旁邊助理適時遞上的消毒濕巾盒裡抽出一張,遞給她。
韓善花接過濕巾,手指還在抖,低聲道:“能……能的,謝謝會長。”
“嗯。”劉天昊點點頭,對導演說,“給她十分鐘整理一下。這個角色,讓她自己發揮,摔倒的力度和表情,她自己把握。”
他看向導演,語氣依舊平淡,“你,隻負責鏡頭和走位,情緒讓她自己來。她是演員,不是木偶。”
導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連連稱是。
十分鐘後,重新整理過、補了妝的韓善花再次站在鏡頭前。那個醉酒的家丁演員已經換成了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群演。場記板落下。
“action!”
家丁按照劇本推過來,力道適中。
韓善花順著力道向後踉蹌,在即將摔倒的瞬間,她眼中閃過的不隻是劇本要求的“驚恐”,還有一種更深層的、屬於小人物的卑微、隱忍、以及一絲極力壓抑的、對命運不公的委屈。
她摔倒的姿勢不再是為了“演”而摔倒,而是身體真實的失衡,帶著一種脆弱的真實感。
泥水濺起,她趴在冰冷的泥濘中,沒有立刻抬頭,肩膀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然後才緩緩抬起沾滿汙泥的臉,眼神空洞地望著“施暴者”的方向,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不是嚎啕大哭的悲慘,而是一種更絕望的、被生活碾進塵埃裡的麻木。
“cut!”導演喊停,這次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監視器裡的畫麵,有一種粗糙的真實感,比之前設計的“驚恐”更有衝擊力。
劉天昊站在監視器後,隻看了一眼,便對導演說:“這條可以。後麵的戲份,按這個感覺來。”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帶著人離開了片場,仿佛隻是順手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片場才重新響起嘈雜聲。
工作人員們看向韓善花的眼神多了些複雜的東西,不再是純粹的輕視。
導演走過來,乾咳兩聲:“那個……韓善花xi,表現不錯,繼續保持。去休息吧,換下衣服。”
韓善花默默點頭,走到簡陋的臨時休息棚。坐在冰冷的塑料凳上,她看著自己依舊沾著泥汙、微微顫抖的雙手,手肘擦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周圍依舊是亂糟糟的片場,空氣裡是盒飯和灰塵的味道。但不知為何,剛才那種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冰冷和屈辱感,似乎消退了一些。
她摸出手機,屏幕上有幾條未讀信息。一條是姐姐發來的,問她拍戲順不順利,媽媽今天精神好點了。
另一條,是銀行發來的自動扣款通知,顯示她賬戶裡最後一筆錢剛剛被劃走,支付了母親這個月的部分住院費。她的賬戶餘額,隻有三位數。
鼻子猛地一酸。她死死咬住下唇,仰起頭,拚命眨著眼睛,想把那洶湧的淚意逼回去。不能哭,妝會花,下午還有戲。
可是,眼前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剛才那隻伸向她的、乾淨溫暖的手,還有那句平淡卻有力的“她是演員,不是木偶”。
這麼多年,在無數的片場,演過無數個小角色,受過無數冷眼和刁難,她早已學會把所有的委屈和疲憊嚼碎了咽下去。
韓善花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她這個“過氣偶像”該付出的代價。她以為自己早就麻木了,習慣了。
可為什麼,就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公正”和維護,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卻像一根細小的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早已結痂的心防,讓裡麵積壓了太久的酸楚和無力,決堤般湧出?
滾燙的眼淚終於還是衝破了防線,順著沾滿灰塵和殘妝的臉頰滑落,衝開泥汙,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
她低下頭,把臉埋進依舊冰冷的、帶著泥水腥氣的戲服袖子裡,肩膀無聲地聳動。
棚外,副導演又在拿著喇叭喊:“下一場準備!群眾演員就位!”
喧囂依舊。無人注意這個角落裡,一個穿著臟汙戲服的小丫鬟,正在無聲地、放肆地流著淚。為這艱難的生活,也為那一點幾乎讓她承受不起的、陌生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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