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野利真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32章 野利真(1 / 1)

秋夜,寒意漸濃。汴京城內,新政的浪潮奔湧向前,但在最幽深的角落,腐朽的根係仍在黑暗中瘋狂滋長。一輪孤月被濃重的烏雲遮蔽,隻透下幾縷慘淡的微光,勉強勾勒出城西一座廢棄庭院的輪廓。庭院深處,一間門窗緊閉、不見一絲燈火的廂房,如同蟄伏的巨獸,吞噬著所有的光線與聲音。

廂房內,死寂如墓。唯有牆角一隻銅製獸首香爐,嫋嫋升騰著淡薄的、帶著奇異辛香的青煙,在黑暗中勾勒出扭曲的軌跡。夏竦端坐於一張紫檀木太師椅上,身形隱沒在濃重的陰影裡,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他身後,一名身著玄色勁裝、懷抱長劍的男子,如同幽靈般靜立。男子麵容隱在暗處,唯有一雙眼睛,在偶爾掠過的微光中,閃爍著鷹隼般銳利而毫無感情的光芒。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嗖!嗖!”

兩道極輕微、卻異常迅捷的破風聲,如同夜梟掠過樹梢,打破了死寂。房門無聲開啟又合攏,兩道纖細卻挺拔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中。正是女扮男裝、一身夜行勁裝的沒藏呼月,以及緊隨其後、同樣黑衣蒙麵、氣息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波動的顏清秋。

沒藏呼月目光如電,瞬間鎖定陰影中的夏竦,聲音清冷,帶著一絲異域的腔調,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盤:“夏相,久候了。想必……已思慮周全?”

夏竦緩緩抬起頭,陰影中,他那張保養得宜的臉龐此刻毫無表情,唯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冷酷、陰鷙、如同千年寒潭般的光芒。他沉默著,目光在沒藏呼月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她身後沉默的顏清秋,最後落回沒藏呼月臉上。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那奇異的辛香在無聲流淌。

良久,夏竦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不帶一絲溫度:“你要的東西……可以給你。”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從冰窖中鑿出,“但……必須確保萬無一失!絕不可……讓任何人察覺!否則……”他眼中寒光爆射,如同淬毒的匕首,“後果,你清楚!”

沒藏呼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暗夜中綻放的罌粟:“夏相放心。我西夏翊衛司行事,向來講究信譽。你助我拿到宋軍西北布防圖,我……便助你,徹底掐斷新政的喉嚨!讓範仲淹、歐陽修之流……永無翻身之日!”她聲音輕柔,卻帶著令人心悸的殺伐之氣。

夏竦不再言語,隻是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個用火漆密封、僅有巴掌大小的扁平銅盒,輕輕放在身旁的矮幾上。他站起身,玄色披風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再不看二人一眼,轉身便走。那名抱劍男子如同影子般緊隨其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房門外,隻留下門扉開合間,一絲微弱的月光短暫地照亮了地麵上幾片枯葉碎裂的痕跡。

廂房內,重歸死寂。隻剩下沒藏呼月、顏清秋,以及矮幾上那個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銅盒。

沒藏呼月上前一步,拿起銅盒,指尖拂過那堅硬冰冷的表麵,感受著其中蘊含的、足以顛覆西北戰局的致命秘密。她眼中閃過一絲誌得意滿的寒光,隨即轉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顏清秋。

“真兒,”她喚著顏清秋的西夏名字——野利真,聲音帶著一絲玩味與……不易察覺的警告,“你看,這便是宋人的權臣。貪婪,自私,為了保住手中的權柄,為了扳倒政敵,連國之重器,亦可拱手相讓!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針,刺穿著宋廷的尊嚴,也刺穿著顏清秋心中那根早已繃緊的弦。

顏清秋渾身一顫!她猛地抬頭,黑巾下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劇烈的掙紮與痛苦!夏竦的背叛,如同揭開了一層血淋淋的遮羞布,讓她看到了這煌煌帝都之下,最肮臟、最醜陋的交易!而她……西夏野利部的貴女,卻成了這場交易的見證者,甚至……參與者!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與悲憤,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

“真兒,”沒藏呼月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要時刻謹記!你身上流淌的,是西夏野利部高貴的血脈!你的父親,是威震河西的野利大王!你的使命,是為我大夏開疆拓土,謀取利益!而非……沉溺於這汴京的繁華,更非……為那宋廷的書生,牽腸掛肚,忘了家國大義!”

“崔皓月”三個字,如同驚雷,在顏清秋腦中炸響!她臉色瞬間煞白,黑巾下的嘴唇微微顫抖,幾乎要失聲驚呼!沒藏呼月……她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沒藏呼月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穿透黑暗,牢牢鎖住顏清秋:“你暗中助他,護他,甚至……對他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這些……我都知道!”她的聲音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冰冷刺骨,“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也念在你過往的功勞,我暫且饒他!但若再讓我發現,你因私廢公,暗中相助那崔皓月……”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森寒無比,如同地獄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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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親手擰斷他的脖子!讓他……死無全屍!讓他的史筆……永遠停在那一頁!”

“不——!”顏清秋再也無法抑製,失聲低呼!她渾身劇顫,如同風中落葉,猛地向前一步,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與哀求:“沒藏大人!我……我知錯了!我發誓!我野利真……再不會聯係他!再不會……再不會見他!求您……求您彆傷害他!求您了!”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上眼眶,瞬間模糊了視線。她雙膝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沒藏呼月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洶湧的淚水,看著她因恐懼和痛苦而顫抖的身軀。那淚水,為的是宋人!那痛苦,為的是宋人!這讓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與……更深的寒意。

“哼!”她冷哼一聲,聲音如同冰錐,“記住你的身份!記住你的誓言!野利真!莫要讓兒女私情,毀了你的家族,毀了你自己!”說罷,她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瞬間消失在門外,隻留下那冰冷的話語,在死寂的房中回蕩。

廂房內,隻剩下顏清秋一人。死寂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黑巾早已被淚水浸透,黏在臉上,帶來冰冷的窒息感。她顫抖著手,緩緩扯下蒙麵的黑巾,露出一張蒼白如紙、淚痕交錯的絕美容顏。

她緩緩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冰冷的夜風夾雜著秋露的氣息,瞬間湧入,吹拂著她臉上的淚痕,帶來刺骨的寒意。她仰起頭,望向天空。烏雲不知何時散開些許,一輪孤月懸於墨藍色的天幕,清冷的光輝,如同水銀般傾瀉而下,照亮了她眼中無儘的悲涼與絕望。

月光下,那張曾傾倒汴京無數才子名士的容顏,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清冷與疏離,隻剩下脆弱與哀傷。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無聲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濺起微不可聞的輕響。

崔皓月……

那個名字,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她心底。

那個在瓊玉閣聽雪茶廬中,與她論畫品茗,眼神清澈如泉,筆鋒卻力透紙背的年輕史官……

那個在護龍坊小院外,麵對利爪森然,卻依舊強自鎮定,向她道謝的書生……

他的清朗眉目,他的沉靜氣度,他筆下流淌的憂國憂民之情……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她眼前閃過。每一次對視,每一次交談,他無意間流露的才情與風骨,都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一圈圈難以平息的漣漪。

她愛他的才華橫溢,愛他的清正端方,愛他那份在濁世中堅守本心的孤傲。她多想……多想拋開一切,隻做那個瓊玉閣的顏清秋,與他品茗論畫,聽風觀雨,哪怕……隻是遠遠地看著他,在他疲憊時,為他斟上一杯暖茶……

可是……她是野利真!

是西夏野利部的貴女!她的血管裡,流淌著黨項人的血液!她的肩上,背負著家族的使命!她的母親……那個溫柔似水的宋人女子,早已在家族的壓力與異國的孤寂中鬱鬱而終……她身上,還殘留著母親臨終前,緊握著她的手,那冰冷的溫度與無聲的囑托……

家國大義,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禁錮!沒藏呼月的警告,如同懸在崔?頭頂的利劍!她不能……她不能因為一己私情,將他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更不能……讓母親的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

“崔皓月……”她對著那輪孤月,無聲地呢喃,聲音破碎而哽咽,“對不起……對不起……”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她緊緊咬住下唇,直至嘗到一絲腥甜,才勉強抑製住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悲鳴。月光下,她單薄的身影微微顫抖,如同秋風中最後一片凋零的葉子。那份刻骨的愛戀,與那無法掙脫的宿命,如同兩股巨大的力量,在她心中瘋狂撕扯,帶來錐心刺骨的痛楚。

愛而不得,求而不能。

這汴京城的繁華,瓊玉閣的笙歌,此刻都成了最尖銳的諷刺。她站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站在家國與私情的懸崖,腳下是萬丈深淵。那輪孤月,冷冷地照耀著她,也照耀著她心中那片,已然被淚水淹沒的、名為“野利真”的荒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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