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梆子聲驟響!尖銳刺耳!
下一瞬——
“咻咻咻——!”
無數點燃的火箭,如同從地獄深處掙脫而出的火鴉,騰空而起!瞬間撕破了昏沉的暮色,織成一張巨大、絢爛、卻致命無比的火焰羅網,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向著城下那片黑色的海洋,急墜而下!
火光,映亮了儂智高驚愕一瞬,隨即轉為暴怒的臉。
也映亮了崔?始終冰冷的、如同深潭古井的眼眸。
攻守,在這一刻,由他率先定義!
戰爭,瞬間被點燃!
火箭落入密集的軍陣,引燃了旗幟、衣物,甚至士兵的身體。慘叫聲、咒罵聲、火焰的劈啪聲頓時取代了之前的叫陣。
“攻城!給老子攻城!第一個爬上城頭的,賞千金,女人隨便挑!”儂智高揮刀怒吼,徹底陷入了癲狂。
雲梯、粗糙的撞木,被叛軍嚎叫著推向城牆。如同黑色的蟻群,開始不顧生死地向上攀附。
“放!”
守軍校尉聲嘶力竭。
滾木礌石轟隆隆砸下,帶著千鈞之力,將攀爬的叛軍連人帶梯砸落城下。燒沸的熱油和金汁兜頭潑下,城下頓時響起一片非人的慘嚎,空氣中彌漫開皮肉焦糊的惡臭。
已經有悍勇的叛軍冒著箭雨滾石,攀上城垛。刀光閃過,守軍的長槍如林刺出,刀盾兵頂上前去,血肉碰撞,兵刃交擊,怒吼與瀕死的哀鳴瞬間響徹城頭。
蒙力吐掉嘴裡的血沫,撿起地上一把刀,又殺了上去。阿岩瘸著腿,用盾牌死死護住他的側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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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靑蚨沒有參與這正麵的絞殺。她如同靈貓般潛到崔?身邊,低語幾句。崔?微微頷首。下一刻,她和數十名最精銳的僮兵,利用繩索,悄無聲息地墜下城牆,消失在城外的黑暗中。他們的目標,是那些堆積的攻城器械,或者,更致命的後方。
在叛軍後方,望著如火如荼卻進展緩慢的攻城戰,儂智高的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兩個聲音。
一個是師父李玄通,撚著胡須,語重心長:“智高,邕州已是困獸之鬥。兵法雲,十則圍之。當分兵斷其糧道,掠其周邊,使其內外交困,軍心自潰。強攻堅城,乃下下之策,縱使能下,亦傷亡慘重,得不償失啊!”
另一個,是母親阿儂,眼神深邃,帶著洞悉世事的智慧:“我兒,宋人統治多年,僮人之中,豈無怨言?若能緩步經營,示以恩威,收服諸峒人心,則邕州孤立無援,不攻自破。屆時,大勢在你,何須急於一時?”
“休整?緩圖?”
儂智高猛地甩頭,仿佛要將這些理智的聲音驅散。他死死盯著邕州城頭,盯著那個模糊的青衫身影,眼中燃燒著嫉妒、憤怒和近乎變態的占有欲。
“我等不了!”他低吼,像是對著虛空中的勸誡者咆哮,“我要他現在就跪在我麵前!我要顏清秋親眼看著,她選的男人,是多麼的無能!多麼的不堪一擊!”
“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儂智高,比他強!比所有宋人都強!”
個人的執念,如同毒火,焚毀了他最後一絲理智和戰略眼光。他隻要最快的、最直接的碾壓和征服。
當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徹底被夜色吞沒,第一天的攻城,終於在叛軍丟下上千具屍體後,暫告一段落。
城頭上,火把次第亮起,映照著滿地狼藉和斑駁的血跡。傷兵被抬下,陣亡者的遺體被暫時收斂。軍民的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和劫後餘生的茫然。
崔?巡視著城牆,親手為一個被流矢射中胳膊的年輕士兵包紮。他的動作很穩,但眉頭始終緊鎖。
他知道,儂智高的瘋狂,遠超預估。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將是煉獄。
“清點傷亡,加固破損處。”他對跟在身後的王子嶽低語,聲音沙啞,“尤其是夜間,需增派雙倍哨崗,嚴防死守。”
王子嶽重重點頭,臉上同樣凝重。
崔?走回城樓,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城內。他看到沈文漪正帶著婦人們,在臨時架起的大鍋前熬粥,熱氣蒸騰,模糊了她清麗的麵容。他也看到,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顏清秋,正用一塊乾淨的布,默默擦拭著他佩劍上沾染的血汙。
他的目光,最終越過她們,望向更深的、被黑暗籠罩的城外。
在那裡,韋靑蚨如同暗夜中的匕首,隨時可能刺出。
夜風嗚咽,帶著硝煙和血腥味。
崔?握緊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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