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戈壁的黎明裹挾著刺骨的寒意,風卷著沙粒掠過沙丘,發出細碎的呼嘯,仿佛在訴說著這片土地的荒涼。葉靈將最後一塊乾餅掰成均勻的兩半,小心地遞給君無痕一半,餅渣落在掌心,她下意識地攏了攏,生怕浪費一絲一毫。少年的臉色比昨夜好了許多,褪去了那層駭人的青黑,隻是唇色依舊偏白,顯然沙蜥的餘毒尚未完全清除,靈力運轉間仍帶著一絲滯澀。
“還有多久能到落日城?”葉靈望著東方天際泛起的魚肚白,那抹淡淡的青白正被朝陽染成溫潤的橘色,遠處的沙丘在晨光中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連綿起伏,卻依舊望不見半點人煙的蹤跡,心底不由泛起一絲焦灼。
君無痕展開羊皮地圖,指尖細細劃過代表黑風戈壁的昏黃區域,地圖邊緣因連日翻折已有些磨損:“按我們現在的腳程,明日午後應該能抵達。地圖上說,落日城是北漠唯一的綠洲,城主蘇烈是個成名已久的煉體修士,性情豪爽,最重情義,應該……”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身後傳來,踏在沙地上“噠噠”作響,由遠及近,帶著一股蠻橫的氣勢。兩人猛地回頭,隻見一隊身著黑色勁裝的騎士正策馬奔來,他們的坐騎是北漠特有的沙駝,身形高大,四蹄寬厚,踏在沙地上揚起漫天黃塵,遮天蔽日。騎士們腰間統一佩著彎刀,刀鞘上嵌著猙獰的骷髏標記,為首那人臉上帶著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刀疤,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正死死盯著他們,仿佛盯上了獵物。
“是黑風盜!”葉靈瞬間認出了他們腰間的標記,《北漠誌》裡對這夥馬匪有詳細記載——他們專在戈壁劫掠往來修士,手段極其殘忍,從不留活口。她下意識地壓低聲音,手悄悄摸向機關囊,“快躲起來!前麵有處沙丘凹陷,或許能暫時避開他們的視線!”
君無痕卻按住了她的肩膀,指尖微涼,淨靈劍已悄然出鞘,劍身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躲不掉的,他們已經盯上我們了,沙地上的腳印會暴露行蹤。”
沙駝的速度極快,轉眼就衝到近前。刀疤臉猛地勒住韁繩,沙駝發出一聲暴躁的嘶鳴,前蹄高高揚起,濺起的沙粒打在兩人腳邊。他居高臨下地上下打量著君無痕與葉靈,目光在兩人的行囊與君無痕手中的長劍上打轉,嘴角勾起一抹貪婪的笑:“兩個細皮嫩肉的娃娃,看著麵生得很,不像是北漠地界的人啊。身上帶了什麼好東西?識相的趕緊交出來,爺爺或許還能饒你們一命。”
身後的騎士們紛紛抽出彎刀,刀刃在晨光下閃著森冷的寒光,顯然沒打算給他們太多廢話的機會,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葉靈悄悄握住定魂鈴,指尖扣住三枚煙霧彈的引線——她在等君無痕的信號,隻要少年劍勢一動,她就立刻引爆機關,製造混亂,為兩人爭取突圍的機會。這些日子的並肩作戰,讓他們早已形成無需言說的默契。
君無痕卻突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我們要去落日城見蘇烈城主,你們確定要攔?”
刀疤臉愣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隨即爆發出一陣狂笑:“蘇烈?就憑你們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也想見城主?小娃娃,撒謊也得打打草稿!”他的笑容突然一斂,眼神變得凶狠如狼,“不過也好,抓了你們去獻給城主,說不定還能換點賞錢。動手!”
騎士們策馬圍了上來,彎刀帶著淩厲的破空聲劈向兩人。君無痕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擋在葉靈身前,淨靈劍化作一道銀白色的流光,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隻聽“叮叮當當”幾聲脆響,騎士們手中的彎刀竟被無形的劍氣震得寸寸斷裂,碎片散落一地,在沙地上彈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刀疤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瞳孔驟縮,死死盯著君無痕手中的長劍:“淨靈劍?你是……君家的人?”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顯然聽過君家與淨靈劍的名號。
君無痕沒有回答,劍勢再變,銀白色的劍氣如潮水般湧向沙駝的四蹄。沙駝本就畏懼淨靈劍的至陽之氣,此刻被劍氣掃中,頓時受驚,紛紛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騎士甩了下來,摔在沙地上哎喲直叫。葉靈趁機搖動定魂鈴,青銅鈴聲在空曠的戈壁上回蕩,蘊含的鎮魂之力化作無形的音波,那些摔在地上的騎士突然抱著頭慘叫起來,像是被無數根針穿刺著耳膜,痛苦不堪。
“走!”君無痕拉住葉靈的手,轉身就跑。刀疤臉顯然被淨靈劍與君家的名頭震懾,竟沒敢追上來,隻在身後氣急敗壞地怒罵著,聲音漸漸被風沙吞沒。
跑出數裡地,確認黑風盜沒有追來,兩人才停下腳步,扶著彼此的肩膀大口喘息。葉靈回頭望了一眼,見遠處的黑點沒有移動,才鬆了口氣:“沒想到蘇烈城主的名聲這麼管用,連黑風盜都怕他。”
“不是怕他。”君無痕用衣角擦了擦劍上的沙粒,劍身在陽光下依舊光潔如新,“是怕君家與蘇家的交情。李師叔說過,當年我母親能帶著我順利逃出玄門,蘇烈城主在暗中幫了大忙,這份情誼,北漠地界的人大多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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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靈恍然大悟,忽然感覺行囊上的劍穗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穗尖的金線正微微顫動,像是指南針般堅定地指向落日城的方向。“你看,它在催我們快點呢。”她笑著加快腳步,晨光灑在她臉上,驅散了連日來的疲憊,眼底重新燃起明亮的光。
正如地圖所示,落日城坐落在一片罕見的綠洲之上,遠遠望去,像是鑲嵌在金色戈壁中的一塊綠寶石。高大的城牆是用赤紅色的岩石砌成的,曆經風沙侵蝕卻依舊堅固,城門上方用黃金鑲嵌著三個蒼勁的大字“落日城”,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城門口站著兩隊身披鎧甲的衛兵,鎧甲雖帶著風沙的痕跡,卻擦拭得鋥亮,腰間的長刀比黑風盜的彎刀精良得多,透著肅殺之氣。
衛兵見他們走近,立刻上前盤問,態度嚴謹卻不失禮貌。君無痕取出李道士給的暗黃色令牌,衛兵看到令牌上刻著的“蘇”字與旁邊的雲紋標記,臉色頓時變得恭敬起來:“原來是君公子,城主早已吩咐過,您若來了,不必通報,直接帶您去見他。”
穿過厚重的城門,葉靈忍不住驚歎出聲。城裡與城外簡直是兩個世界,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片天地。寬闊的街道兩旁種著高大的胡楊樹,葉片在風中沙沙作響,投下斑駁的光影。樹下還流淌著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幾個孩童正光著腳丫在溪邊嬉戲打鬨,笑聲清脆悅耳。街道兩旁的商鋪琳琅滿目,有賣北漠特產的皮毛與奇石,有提供修士落腳的客棧,門口掛著“客滿”的木牌,甚至還有一家專門修補法器的店鋪,門口掛著的銅鈴被風一吹叮當作響,一派熱鬨祥和的景象,與戈壁的荒涼形成鮮明對比。
“蘇城主是個好官。”引路的衛兵見葉靈滿臉好奇,笑著解釋道,“這綠洲可不是天生就有的,是城主當年帶著親信硬生生從沙魔手裡搶回來的,之後又耗費大量心血布下了聚靈陣,否則哪有現在這麼好的光景。城裡的人,沒有不敬重他的。”
城主府坐落在城中心,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院落,沒有尋常權貴府邸的奢華繁複,卻透著一股沉穩大氣,門口的石獅子雖有些風化,卻依舊威嚴。衛兵剛將他們領到正廳,一個身材魁梧的紅臉膛大漢就大步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係著根粗麻繩,手上布滿了厚厚的老繭,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分明,看起來不像城主,倒像個常年勞作的鐵匠。
“哈哈哈,君家的小子終於來了!”大漢大笑著走上前,聲音洪亮得震得屋頂的灰塵都簌簌落下,“我是蘇烈,你母親當年總在我麵前誇你根骨好,是塊修仙的好料子,今日一見,果然沒騙我!”
君無痕拱手行禮,剛想說話,就被蘇烈一把拉住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彆來這套虛禮!你娘的兒子,就是我的侄子!快坐快坐,我讓廚房燉了漠北雪狼肉,大補身子,正好給你這小子補補元氣!”
葉靈看著這豪爽不羈的大漢,心裡的拘謹頓時消散了不少。蘇烈注意到她,眼睛一亮,轉向君無痕問道:“這位小姑娘是?”
“她叫葉靈,是我的朋友。”君無痕介紹道,“我們要去焚天火山,路過此地想向城主借些……”
“焚天火山?”蘇烈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鬆開君無痕的手,眉頭緊鎖,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危險的事情,“你們去那鬼地方乾什麼?那可不是什麼好去的地方!”
葉靈將林風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從他魂體受創、殘魂寄於鎖魂鼎,到玄門一戰中魂體潰散,靈息飄向焚天火山的經過,語氣雖平靜,卻難掩其中的焦急與堅定。蘇烈聽完,沉默了許久,廳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最後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胡鬨!焚天火山是什麼地方?那是北漠的禁地!彆說你們倆,就是我親自去,也未必能活著回來!”
“城主,我們必須去。”葉靈的語氣異常堅定,眼神清澈而執著,“林風是我們生死與共的摯友,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
蘇烈看著她眼中的堅決,又看了看君無痕緊繃的側臉——那側臉的輪廓,像極了他那位英氣的母親,心中不由歎了口氣:“罷了,你們這股執拗的勁,倒和你娘當年一模一樣,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那火山確實有古怪,近百年來,凡是試圖登上主峰的修士,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連屍骨都找不到。”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著栩栩如生的火焰圖案,邊緣刻著細密的符文:“這是火山外圍的通行令,能讓你們避開山腳的熔岩流,那裡的岩漿帶著蝕骨的邪氣,沾一點就麻煩。但主峰……”他搖了搖頭,語氣凝重,“主峰的地心火已有靈識,極為霸道,據說隻認一種人。”
“至純之心者。”君無痕接口道,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李師叔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