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捏著丹藥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空。
那枚碧綠色的丹藥,靜靜地躺在他的指間,散發著磅礴純淨的生命能量,光暈流轉,幾乎能映出他此刻臉上那片刻的空白。
三階生骨丹。
為了煉製此丹,丹堂的宋長老耗費了三株百年份的靈藥,開爐七七四十九日,最終也隻得此三枚。每一枚,都足以讓一個瀕死的築基修士吊回半條命,在宗門貢獻殿的兌換名錄上,是有價無市的存在。
他拿出來,是想救她的命。
而她,在“昏迷”之中,想的卻是這丹藥的租金和市價。
墨淵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那股剛剛因斬殺狼王而平複下去的殺氣,竟隱隱有了一絲回升的跡象,隻不過這次的目標,似乎不再是妖獸。
林間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癱倒在地的李默和張蘭,正用一種劫後餘生、混雜著崇拜與感激的目光看著墨淵,期待著他用神丹妙藥救回自己的救命恩人。
林清雪也拄著劍,勉力支撐著身體,她的視線在墨淵那僵住的手和蘇纖纖“昏迷”的臉上來回移動,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蘇纖纖的心,也跟著墨淵那隻手,一起懸在了半空。
【完了完了,得意忘形,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這可是三階丹藥啊!吃下去骨頭都能重新長好的寶貝!要是他不給了,我下半輩子豈不是要在輪椅上拚團修仙?那也太影響我叱吒風雲的形象了。】
【不行,必須補救!】
下一瞬,那具本該“人事不省”的身體,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卻又恰好能讓身邊人聽清的、充滿了痛苦與脆弱的呻吟。
“疼……”
蘇纖纖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了兩下,仿佛在用儘全身的力氣,試圖從無儘的黑暗中掙紮著醒來。她那隻沒有握著內丹的手,在空中虛弱地抓了抓,似乎想抓住什麼救命稻草。
李默看得心都碎了,他掙紮著爬過來一點,聲音帶著哭腔:“纖纖,你再撐一下,墨師兄有靈丹!”
墨淵依舊一動不動,隻是垂眸看著她,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他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既然要算租金,那便等你醒了,自己去丹堂與宋長老算吧。”
說著,他作勢便要將那枚生骨丹收回儲物戒。
蘇纖纖腦子裡“嗡”的一聲,所有的算計、盤算、複盤報告,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求生欲。
“師兄!”
一聲虛弱至極,卻又帶著幾分急切與委屈的呼喚,從她唇間逸出。
她那隻緊閉的眼睛,終於“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失血的緣故,她的瞳孔顯得有些渙散,水汽氤氳,就那麼可憐巴巴地望著墨淵,仿佛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奄奄一息的靈寵。
“我錯了……我不要租金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喉嚨裡擠出來的,“求你……救我……”
那副模樣,那份神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在死亡邊緣苦苦哀求的可憐人。
隻有墨淵,從她那水汪汪的眼眸深處,精準地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獨屬於商人的精明與算計。
他沉默了。
林清雪在一旁看著,心中那點疑惑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她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從未真正看懂過蘇纖纖。這個看似平凡的外門師妹,在絕境中爆發出的決然,在生死間展現的堅韌,以及此刻這副……能屈能伸的姿態,都讓她感到陌生,又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最終,墨淵輕輕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裡,有無奈,有惱火,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
他終究還是捏開了蘇纖纖的嘴,將那枚價值連城的生骨丹,塞了進去。
丹藥入口,沒有想象中的苦澀,反而化作一股磅礴而溫潤的暖流,順著喉管,瞬間湧入四肢百骸。
蘇纖纖隻覺得,自己那具如同被碾碎後又胡亂拚接起來的身體,像是被浸泡在了天地初開時最純淨的生命之泉中。
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從胸口那處塌陷的斷骨處傳來。
“哢……哢嚓……”
一陣細微卻清晰的、骨骼重新接續生長的聲音,在她體內響起。那斷裂的肋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矯正、愈合。磅礴的生命能量衝刷著她受損的經脈,修複著撕裂的血肉。
劇痛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生的、充滿了力量的溫熱感。
不過短短十數個呼吸,她胸口的塌陷便已恢複平整,呼吸也變得順暢有力起來。除了靈力依舊空虛,臉色依舊蒼白外,那股瀕死的虛弱感,已然被驅散了大半。
【好家夥!三階丹藥,藥效就是霸道!這錢……這租金,花得值!】
蘇纖纖在心裡默默給這顆丹藥打了個五星好評,同時迅速將其價值換算成靈石,記在了心裡的小本本上。
她緩緩坐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除了還有些許酸痛外,已無大礙。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隻依舊死死攥著二階內丹的手,確認自己的“回本保障金”安然無恙後,才徹底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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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抬起頭,看向墨淵,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真誠、無比感激的笑容:“多謝墨師兄救命之恩,此恩此德,纖纖沒齒難忘。待我他日飛黃騰達,必當百倍奉還!”
墨淵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記賬。”
蘇纖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記賬?記什麼賬?救命之恩怎麼能用錢來衡量呢?太俗了!】
【不過……他要是堅持的話,打個八折也不是不行……】
墨淵沒有再理會她內心的小九九,他站起身,環視了一下這片狼藉的戰場。